看到洛北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岳飞笑了笑,向他招手说道:“洛北,你怎么来了?快过来,喝几杯韩老煮的茶,我原以为他只会大口喝酒的!”
洛北看了看岳飞,又看了看韩世忠,走的近了,但哪里有喝茶的意思?
“岳伯伯,你……你快些离开这里……”
岳飞双眉微挑,问道:“出了什么事?”
洛北目光朝外面瞟了瞟,感觉还没有其他的动静,颇为紧张的说道:“刚才赵瑗找到我,说是……朝廷给岳伯伯定了罪,已经派兵前来抓拿你们,此刻应该早路上了,若是走的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
岳飞缓缓的站起身来,看了洛北一会儿,显然这个少年是不可能开这样的玩笑的,他见过赵瑗,行事稳重又有着同龄人少有的冷静,既然消息是从赵瑗那里传出来的,就一定不会有错。
他深深的呼吸,还是笑道:“我岳飞自觉半生行事未曾愧对过陛下和朝廷,若说有愧也唯有对不起那些随我一起征战沙场的将士们……”
韩世忠也站了起来,深深的皱起了双眉,性情已经冲淡许多的他突然脸上出现了极重的怒意,但很快就都变成额担忧。
“自从陛下寿辰那夜之后,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快,陛下自从苗刘政变之后就一直对手握兵权的大将心存忌惮,加上有些人故意的挑唆甚至罗织罪名,以陷害忠臣良将为能事,果不其然,我丢官罢职之后,你也未能幸免!”
“洛北,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知道吗?”韩世忠沉声问道。
洛北想了想,说道:“依照赵瑗所说,前来抓拿岳伯伯三人的应该是大理寺和卫城司!”
韩世忠不禁脸色越发难看,岳飞却仍旧平静,说道:“难道有什么不同?”
韩世忠咬了咬牙,说道:“卫城司负责临安守卫,按说此事不该惊动卫城司,若是他们出动则必然是担忧有人犯上作乱,可是……”
“鹏举,我劝你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只要不入大牢凡事都还可有回转的余地,若是那些奸佞之人真的把证据坐实了,到时候怕就难有出狱之日了……”
“岳伯伯,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护着你离开这里!”洛北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双手握紧了拳头,认真无比的说道。
岳飞微微扬起了头,这些日子他也曾忧心忡忡,为的却不是自己的安危,在驿站里睡的并不好,常常夜晚一个人望着夜深出神,所以眼里布满了血丝,但此刻,他的眼神里却突然轻松了下来。
他深深的摇头,说道:“我自问为臣者未曾谋私,为将者未曾擅动兵权,天日昭昭,必可还我清白,可若是此刻我跟你一起逃离这里,恐怕就一生再无清白之日!”
韩世忠本来还要再说什么,却见他目光坚定无比,知道再怎么劝也是无益,于是认真道:“那我便跟你一起到大理寺的狱中,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为你罗织了怎样的罪名?”
岳飞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韩兄,不可!我还
有一件大事想要交托给你和洛北!”
“什么事?”韩世忠问道。
“此次我若入狱,最担心的不过是驻扎在临颍的十万岳家军,牛皋现为军中主将,除了我也只有他能调遣大军,而且他在军中威信极重,但他为人冲动容易受人挑拨,如果不明就里,因我入狱而发兵前来救援,不但陷我于不忠不义的境地,更会令陛下猜忌、坐实谋反罪名,到时候动摇了这支本是对抗金人根基的大军,那便是我岳飞百死都无法赎之万一的罪孽了!”
岳飞双手抱拳,在韩世忠和洛北面前竟是如此大礼,说道:“韩兄,待我入狱之后,你切不可到狱中见我,亦或是面见陛下求情,只要替我稳住牛皋和十万岳家军,便是对我岳飞再造之恩……”
韩世忠知道岳飞所说不错,若是岳家军真的为此而私自离开临颍,向临安赶来,那一定瞒不过朝廷的眼睛,甚至有人会因此而高兴不已,那样一来岳飞就算是一身清白也永远都没办法洗清了。
他不禁叹息一声,双手紧紧握住岳飞的手,眉宇之间虽还满是担忧之色,但不禁对岳飞的报国之心更为敬佩。
说完,他们便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对话声,岳飞淡淡而笑,说道:“该来的既然已经来了,我若不出门相迎,怕是空惹人耻笑了!”
他刚要往出走,又注意到洛北双拳紧握,眉目之间竟变得极其古怪,双瞳已然转黑,不免担忧起来,沉声说道:“洛北,可还记得岳伯伯曾与你说过的话?即便有一天我身首异处,也绝不允你因为我报仇而徒自开启杀戮之途,若是不然,岳伯伯便死不瞑目!”
岳飞和韩世忠已经走了出去,洛北却怔怔的站在原地,岳飞的声音久久回荡在他耳畔,曾经的谆谆教诲也都袭上心头,他望向岳飞走出去的背影,原本心中正要缓慢悄无声息建立起的某种坚硬竟在此刻瞬间崩塌。
……
于是,韩世忠和洛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岳飞与岳云父子,还有部将张宪被卫城司带走,然后押入大理寺监牢当中。
韩世忠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洛北和赵瑗,还有杀生坐了下来,一时间愁眉不展。
“我听说是王贵与王俊以张宪用书信鼓动边军营救岳将军为由告发其心中谋反之意,陛下当时大怒,就让秦丞相审理此案!”赵瑗说道。
“我想陛下也是一时生气不查,只要经过详细调查之后一定能还岳将军以清白!”
韩世忠突然停下了脚步,手拍在桌子上,叹道:“你终究在陛下身边时间尚短,不知陛下心中对掌握重兵的大将有多么忌惮,当年朝廷突然让我交割兵权回到临安,若不是我毫无抵抗之意,怕是早就已经活不到今日了!”
“不知道苗傅与刘正彦若是知道那一场政变会给一代帝王心中留下如此深的裂隙,他们会不会也有后悔之意?”
他手缓缓攥成拳头,说道:“陛下如今虽然还没有直接下旨如何处置,但既然交给了秦桧,想必跟坐实罪名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你们别看他平时身为宰相仍旧和气至极,可不管他如何伪装都必然是瞒不过我的,他就是满朝文武乞和之人当中藏的最深的那一个
!”
“如今我革职在家,岳飞身陷囹圄,主张与金人开战一举收复失地的大将已然没有人能够与之对抗,屈辱求和终于如他所愿可以达成了!”
赵瑗想象不出平时确实无比和气的秦桧竟有如此深邃的心思,但现在事实确实如韩世忠所说,天平完全偏向了议和一派。
“那我们能做什么?”一直没有说话的洛北突然说道。
韩世忠看了看洛北,忽然想起了岳飞被带走之前所说的话,沉了沉声音,说道:“险些忘了大事,如今局势尚不明朗,若真是如岳飞所言,他被抓入狱,有人暗中挑唆正驻扎在临颍的十万岳家军,只要岳家军一动,他这不臣的罪名便算是永远都洗脱不去的了!”
“我这就亲笔书写一封书信,洛北你快马赶往临颍,一定要面见牛皋,让他切不可轻举妄动……”
……
临颍,岳家军大营当中。
牛皋拿起酒壶使劲儿往嘴里灌了两口,然后丢在一旁,靠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很快就鼾声四起。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是这样,喝醉了就蒙头大睡,醒了之后到处转转,看看兵将的操练情况,除此之外再无别事,反倒是因为岳飞去了临安久久没有传来消息而担心,不过想到自己再怎么担心也没有,就只有喝酒以解忧愁。
以前岳飞在的时候,他们没有人敢随意饮酒,现在岳飞人不在军中,牛皋成了岳家军资格和功绩都最老的一位,自然没有人敢管他。
这时候,营帐的布帘被人掀起,未经禀报,竟有人敢于闯进中军大帐,这通常都是要挨板子的。
“牛叔叔,你怎么又一个人喝的酩酊大醉?”全副武装的岳雷把手里拿着的硬弓丢在一旁,拿起水壶就是一顿牛饮,然后才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来是训练累了也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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