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参汤喝完,兰贵妃让婢女将空了的小碗捡走,柔声道:“陛下要快些好起来。”
“好起来又有何用,”文宣帝苦笑一声,“只怕现在外头都巴不得朕早日……”
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边,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兰贵妃不赞同的摇头:“陛下,此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文宣帝看着面前的妇人,她虽这般说,神色却仍然温柔,并未如别的宫妃那般,惊恐大怒,也不会像张皇后那般,板着脸训责。兰贵妃并不是整个后宫里,最美的那个,但他宠爱了眼前的女人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在兰贵妃面前,他可以做自己。
而不是做一个帝王。
文宣帝以为,自己或许是唯一一个,认为做帝王很累的人了。
他生病之后,张皇后只来过一次。文宣帝清楚张皇后的娘家与徐敬甫走的很近,如今徐敬甫出事,张皇后的娘家人不敢公然给徐敬甫求情,后宫又不可干政,所以这段日子,她应该很忙。
文宣帝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或许是不多了。
很奇怪,徐敬甫一事未出之前,他还认为,自己尚且精力旺盛,能活的比他的父辈更长久,可徐敬甫案子一出,他就明白,他是真的老了,老到或许活不到下一个冬日。
所以在他看来,有另一件重要的事。
“自打朕登基以来,徐敬甫辅理多年有功,”他缓慢的道:“朕待他宽容,知晓他虽有私心,但也并没有追究,只是如今来看,他辜负了朕的信任。甚至通敌叛国……”
“肖仲武死了,这些年朕听信徐敬甫的话,如今大魏可用的武将,竟无几人。那飞鸿将军禾如非还是个假的。乌托人早有预谋,只怕日后必成大患,太子那个德行,朕要是将这个位置交到他手中,”文宣帝苦笑一声,“他还不如朕呢。虽然朕优柔寡断,到底也算仁民爱物,他……有什么!”
最后一句话,既是失望,又是恼怒。
如果广朔是太子的话,该有多好。
那他可能早早的就将这把交椅,交到了广朔手中了。
帝王虽然平庸,却也不算特别愚昧,他深知自己的嫡长子无才无德,这么多年,不肯拟下传位诏书,是因为他心中本来也就矛盾。一方面,他很清楚,广延坐上这个位置,对大魏来说是一种灾难。另一方面,大魏从未有过君王废长立幼,他一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想做那个“第一人”,也害怕承担起这个责任,于是一拖再拖,一忍再忍,终于将事情弄到了如今这个不可挽回的地步。
“兰儿,”他看向兰贵妃,“朕很后悔,没有早一点做决定。”
而如今,无论他怎么做,都将会在朝中上下掀起巨浪,流更多的血,死更多的人。而广延与广朔,无论他更青睐谁,都是他的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兰贵妃温柔的握着他的手,只道:“无论陛下做什么决定,臣妾都明白陛下的苦心。”
文宣帝望向她:“这宫里,唯有你是朕的知心人。”
……
兰贵妃回到清澜宫的时候,广朔已经在殿里等她了。
见她回来,广朔站起身,“母妃。”
兰贵妃让他坐下,问:“你怎么有空在我这里?不去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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