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也觉得韩运副这个监督不好做。”
“何止不好做,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两说!”郭沛霖越想越焦急,越想越担心,紧锁着眉头忧心忡忡地说:“要是早晓得上海有会党犯上作乱,我怎么也不会让他去上海办粮!现在倒好,被困在上海,还被架在火上烤,他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跟段大章、黄钟音和吉云飞他们交代!”
“东翁,韩运副福大命大,就是一员福将,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好运气也会有用尽的时候,都怨我,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到如今只能看他的造化。”
正为不但背困在上海,而且被两江总督“委以重任”的韩四担心,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听见郭通在外面说:“老爷,候补知县王千里求见。”
“请。”
“王老爷,请。”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只见王千里拱着手躬身道:“千里拜见郭大人。”
对王千里这样的士绅郭沛霖一向是以礼相待,连忙定定心神,迎上去扶起:“老弟无需多礼,进来,进来说。”
“谢郭大人。”
“郭通,上茶。”
“遵命。”
等郭通沏好茶,杨先生躬身退出书房,郭沛霖开门见山地问:“千里,泰州这些天究竟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真有人犯上作乱?”
王千里苦着脸道:“郭大人,晚生不敢说。”
“这里又外人,但说无妨。”
“郭大人,我……我……”
“让你说你就说,难不成你连我也信不过?”郭沛霖急了,脸色不怒自威。
王千里吓一跳,不敢再支支吾吾,急忙放下茶杯道:“郭大人,据我所知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今年大旱,收成不好。徐老爷到任之后又把帮闲的书吏和白役全遣散了,那些帮闲的书吏和白役可恶归可恶,但他们在给州衙帮闲的同时也兼给人保歇,谁家交不上地丁银或遇上灾年交不上租,会帮着垫上跟人家收点利息,百姓尤其那些佃户还能有条活路。”
郭沛霖下意识问:“有乡民抗税抗租?”
“嗯,十三里汪的百姓交不起租,就聚集在几个大户家门口闹事。田地是大户的,换作往年那些大户会缓缓,甚至会减免掉一些地租。但今年不比往年,不但收成不好,大户的日子也不好过,地丁银徐老爷又催得紧,逾期没缴齐就要挨板子,所以那些大户就进城向徐老爷禀报。”
“徐瀛怎么说?”
“徐老爷刚开始派了十几个衙役,结果衙役被逼的没活路的乡民们打跑了,其实并没有真打,而是被乡民们吓破的。徐老爷知道之后大发雷霆,说那些乡民犯上作乱,就差人连夜去江北大营向琦善大人禀报,求琦善大人派兵平乱。”
看着王千里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郭沛霖意识到徐瀛不只是搞得天怒人怨,而且搞得民心尽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凝重地问:“死了多少人?”
“死了两千多乡民,十三里汪的男女老幼几乎死差不多了,听一个逃出来的亲戚说那些兵见人就杀,不问青红皂白,连女人和小孩都不放过。”王千里偷看了一眼,又低声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好多人私下里议论那些丘八是借这个机会杀良冒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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