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面上这才好看些,本身蒋南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令人厌恶的东西,现在看他受辱,不由都露出解气的神情。
临安公主当然不在屏风后面,她只是别过脸,不忍心去看,心头早已把李未央恨到了骨子里。
李未央在屏风后听着那板子重重落下和男人的闷哼声,微微一笑,向一旁的赵月招了招手,附耳说了两句,赵月会意,立刻走了出去,向郭澄浅语几句。郭澄突然开口道:“等等”
众人便都看向他,有些不解。
郭澄淡淡道:“我听闻临安公主府的板子打得向来很和气,不如让我郭家人执行如何。”
临安公主勃然变色道:“郭澄,你不要欺人太甚”
郭澄看向雍文太子,面上似笑非笑。雍文太子恼怒地看了临安公主一眼,冷声道:“就依郭公子所言。”
李未央在屏风之后露出一丝冷冷的笑容,这打板子在宫里有一种称呼是廷杖,并不是人人都能做这执行者。厉害的执行者把一块石头包裹在衣服内,最后打完,衣物没有任何损伤,但是里面的石头却被打得四分五裂,这种打法看起来不怎么狠,但是这打出来的可都是内伤。还有一种则是完全相反,执行者练习的时候,连方法都是不同的,同样是衣服里面包裹东西,但包的是一摞豆腐,打完之后衣服得破破烂烂,而豆腐却得丝毫未损,相比之前那个,第二种看起来比较血腥开肉绽的,但是不会伤筋动骨,她从前在宫中生活过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其中的名堂呢?临安公主不过作戏罢了
郭澄换了郭家的护卫,个个往死里打,蒋南不多时就已经汗如黄豆,面色如土,冷汗湿透了背脊,几乎疼地要咬断自己的舌头,郭澄使了个眼色,早有人上前堵住他的嘴巴,不让他发出丝毫声音,免得吓到了屏风后面的小姐们。
元烈端着茶,静静望着,面色如常。
雍文太子笑着望了望他,轻声道:“旭王真是好手段,我当日竟没看出来你是个如此厉害的角色。”
当初只当他淡泊名利,不喜争斗,所以才不曾参与大都的权力斗争。谁曾想他会有这等心机,竟然会和郭家勾结到了一起,明目张胆地来逼迫自己。
元烈只是笑,口中亦是轻声道:“太子说的话,我可听不懂。”
太子冷笑一声,道:“若是你真的将那条蟒蛇送过去,狠狠参劾临安公主一番,父皇体恤郭家,纵是没有真凭实据,也定会龙颜大怒,到时陈家在侧旁敲,母后便是想要保皇妹,怕是也没法儿保得住。”
元烈长眸闪亮,笑容颇有深意,低声道:“太子多虑了,我不过是替郭小姐讨个公道而已。”其实他若真的把蟒蛇送上去,皇帝重重惩罚了临安公主,事情必定闹得很僵,裴皇后一定会提前动手对付李未央,郭家也就正式和裴后杠上……并不是好时机啊
太子闻言,低头沉思片刻,面上的冷意倏忽就消失了,口气也温和起来:“从前不知你竟对这些事情也感兴趣,你的父亲是我的堂叔,咱们也是一家人,更该多多亲近才是,你何苦要搅合这趟浑水呢?”
元烈毫不在意地一笑,道:“我刚刚就已经说过,是为了替郭小姐主持公道,若非临安公主有错在先,何至于此——”
冥顽不灵雍文太子心头恼火,面上却越发不动声色。
另外一边,已经打了六十板子下去,郭家护卫早已得到郭澄的示意,一人按头、两人按着手,两人按着脚,举起巴掌宽的厚重板子,狠狠拍下。噼里啪啦地一顿板子,一个一个都下了狠手,几乎是把人往死里打。蒋南原本还咬牙硬撑着,可渐渐的却也忍耐不住,疼得浑身战栗。他毕竟出身名门望族,在战场上虽然也曾受过伤,却不是这等羞辱到了极点的惩罚。那一道道鄙夷的目光,能够把一个自尊心强的男人活活逼疯。是,他是放弃了自尊心去做公主的男宠,可他以为这就是极限了,却没想到李未央还能想出更羞辱人的法子。
一棍一棍又是一棍,啪地一声,板子竟然活生生断了,蒋南闷哼一声,晕死过去,而此刻,临安公主再也顾不得许多,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怒声道:“我在这里,谁还敢动手”
元烈似笑非笑地看着,口中却道:“公主这是在质疑太子的决定吗?”
临安公主怒容满面,道:“旭王,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帮着郭家人来羞辱我”
太子轻轻咳嗽一声,道:“临安,你站到一边去吧。我已经说了一百个板子,你再阻挠也是无用。”
临安公主气得眼睛发红:“不我绝对不让你们再伤害他”
屏风后面的李未央失笑,临安公主这是疯了不成,真要大庭广众作出这种丢人显眼的事情?还是——蒋南的魅力这样大?
元烈冷冷一笑,道:“我劝公主还是坐下吧,不要再做无谓的事。”
临安的眼角眉梢都是恨意,仿佛恨不能扑上去给元烈一个耳光:“我问你,他何时成了你的眼中钉,非要除之而后快吗?大丈夫敢作敢当,为何要藏头露尾,你们分明是要杀他”
元烈淡漠地看着她,眼中有秋水一般的霜寒乍现,语气是懒懒的漫不经心的,内容却是寒铁一般的冷硬,带着铿锵杀伐的威震煞气:“不是我要杀他,是他自寻死路”
临安公主惊得愣住,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伤害到了李未央,而这是元烈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蒋南的最大原因。任何一个伤害她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元烈的眉眼俱是冷冽与锋芒,满身洋溢冰冷霜寒,此刻在他的眸中,再也没有一分慵懒与散漫,取而代之的是长刀出鞘的无情与清冽,似秋风扫落叶般的利落:“公主,你若是再阻挡行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临安公主恼羞成怒道:“大胆你敢这样和我说话”她手上一挥,原本一直守候在旁边暗卫立刻飞扑上前,杀意凌厉如一道霹雳直取元烈面门。事起突然,元烈身旁的两名黑衣护卫其中一人纵身而起,尚看不清是如何动作,暗卫手中的银光便铿然一声被激飞出去,直钉入临安公主身侧地上一块方砖中,嗡鸣不已,临安公主惊骇得整张脸都白了。
雍文太子冷眼瞧着,并不作声,明显是要探一探对方的底细,临安公主很快反应过来,顿时暴怒,厉声呵斥道:“你们还不把他拿下”
原本藏在花园中的暗卫腾腾而起,足有八人,他们在空中飒飒如飘风骤起,压得人不能仰头而视,谁知元烈冷冷一笑,他身边的其他四名护卫迎风而起,不过数瞬的工夫,便与那八人纠缠着落于六七尺开外。众人以为要看到一场厮杀,谁知根本没有所谓的缠斗,只是一刻的功夫,临安公主那八名暗卫的头颅已经滚落在了地下
临安公主惊骇欲绝,这八名暗卫是裴后精心培养,特地送给她的,从来没有碰到过敌手,可是今天还没挨着元烈的边,竟然就一个接一个地被杀了,令人根本难以接受
所有的客人都被惊骇的不敢乱动,他们难以想象,临安公主竟然霸道到了这个地步,在宴会上就敢对旭王动手,而旭王呢,竟然也丝毫都没有相让的意思,当众给了临安公主一记下马威——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皇室成员都疯了吗?
其他的小姐们都看向郭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她们不明白,这郭嘉到底哪里来的魅力,居然能够让旭王为她这样神魂颠倒,不顾一切地去为她讨还公道。
那鲜血淋漓的场面,看得男人们都恶心欲吐。元烈却气息平静,仿佛并不在意地道:“临安公主,你的奴才之中竟然混入了刺客,我刚刚已经替你除去了,你不必感谢我。”
临安公主伸出一只手,指着元烈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她美丽的额头上,青筋不断往外冒出来,显然已经是气愤到了极点:“你……你……”她一个椅,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一旁的婢女连忙扶住她,这才没有当众出丑。不过,今天临安公主出的丑已经太多了,众人简直是看了一出精彩的大戏。
雍文太子是这场戏中的另外一个主角,只不过,他明显比临安公主要沉稳得多,也更聪明得多,从头到尾不过静静望着,似是满不在意模样,笑道:“好身手,旭王府上竟有这样的人才,真是叫我刮目相看。”
屏风之后的李未央也是十分惊讶,原来元烈早已准备好了对付那些暗卫的人选,可他是怎么做到的呢……她不知道,从元烈发现暗卫的特殊开始,便已经秘密培植了另一批力量,从各方面都全力压过暗卫。
“太子夸奖了。”元烈面上如常淡笑:“长江后浪推前浪,越西暗卫固然从小培养,是一等一的高手,可世上未必没有人能够取代他们,须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是吗?”
雍文太子的面容有一瞬间的阴冷,他目光一转,看向了那四个护卫,可那四个人,全都低下了头去,甚至看不清表情。雍文不相信这世上有人能超越暗卫,可这事情就在他眼前发生了,由不得他不相信。刚才若是暗卫一剑杀了旭王,他可以把一切都推在临安的身上,毕竟大家都看到是临安公主一时愤怒才会下了必杀令,可偏偏没能成功若是旭王闹到皇帝那里,这里的每一个人,谁都没好果子吃。他微笑起来,道:“旭王说得对,公主身边竟然被人安插了刺客,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
“皇兄”临安气急败坏,也不叫太子了,直接开口唤道。
“还不住口”雍文太子冷下面来,目光之中寒光闪闪,凤目凛然一整,犹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此事到此为止。”
临安公主还要纠缠,雍文太子却上前一步,猛地给了她一个耳光,低声呵斥道:“皇家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光了,还不住嘴”
临安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顿时呆立当场。
众人纷纷皱眉,这场面,实在是太难看了,临安公主今天的所作所为,给裴皇后和雍文太子的光彩抹上了浓重的黑影,丢尽了皇家的脸面,难怪一向从容的太子殿下会给她一耳光。
雍文转过身,道:“舍妹无礼,本来就该好好教训,但无需外人插手。所以,请旭王和郭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将她交给我处置吧。”
元烈看向屏风的方向,郭夫人闻声已经走了出来,冷眼瞧了临安公主高高肿起的左颊,又看了一眼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蒋南,冷笑一声,道:“我郭家向来通情达理,既然太子殿下说情,我们便当没发生过这件事”说着,她回头道,“嘉儿,咱们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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