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涛涛,白帆远影。
停泊、远去只是这里每天都会上演的无数聚散当中不大不小一个缩影。
二楼窗畔,煮酒临江,近看青山有色,远闻江水无声,倚楼听风雨,可把天地壮丽之景尽收眼底。
半月楼,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奇怪,既然是酒楼,就要迎客赚取银资,有谁会蠢到把酒楼开了半月而关。
但你还真的别以为新奇,这个名字半点不假,而且多年来已经久负盛名。
这里盛产一种特殊的江鱼,肉质细嫩无比,加上初春里冰雪初融,河水清澈,空气清新自然,算是得天独厚。
很难说清这种鱼是什么时候受到了人们的追捧,加上半月楼大厨亲自调制的配料与烹饪之法,渐渐成为天南地北食客钟爱之物,
只是这种美味只有在上半月潮水上涨之时方才有的打捞,到了下半月潮水回落,便是如何也是找不到一条,说来也是分外神奇。
偏偏这条河水一年当中,潮涨潮落极是规律,多一分不早,少一分也不会稍晚。
当然,半月楼一个月里也不是只开半个月,只是每到下半月少了这种肥美鲜鱼,便也少了大多数为此而来的客人,开着就是为了那些江上讨生活的人们能有个去处,倒也算是有点名存实亡。
故此,这里才被称之为半月楼。
要知道这半月楼在大宋朝算是闻名遐迩,据说当年有一位开国功臣曾在告老还乡的路上经过此处,独坐窗前品尝美食,不禁大加赞赏。
老板是个慷慨乐善之人,经过几代人的经营,到他手里已经把规模扩大了不少,但他虽以富者为贵,却不以贫者为耻,半月楼自打开门经营的数年来能一直保持昌隆繁盛,且无找茬闹事之人,多半也与此相关。
半月楼的客人很大一部分是来自水上来往的船客,这些人出门行商或是走些刀尖上的买卖,出手向来也大方。
有些客人却更加神秘了些,他们不行商,不坐贾,只是偏好这里的鲜美食物,还有窗外即能远眺的浩瀚江景,便要隔了年月就要来此,品一品人生百味,看一看楼前风雨。
老板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人都不是一般人,所以,他只负责安排好茶酒膳食,其他的一概不问,这是他的原则。
比如,坐在二楼角落里的两位,酒坛子已经空了好几个,这时候却还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也不问,只是让小二忙不迭的再送过去,而且不能以次充好,这是他半生经营所坚持的另外一条准则。
少问少说,只要顾客满意就好,客人满意他就有银子赚。
而且,在这个乱世当中,知道的越少大概就能活的越久些。
想着这些多年来总结出的道理,老板微微笑着,尽量保持亲和力,然后稍稍向那两个奇怪的人瞟了瞟,便转过脸去。
这两个人看起来很奇怪,其中一个大约有六十余岁,胡子花白,头发梳成一个抓髻,道士打扮,背后背着一个包裹,里面的东西应该是个方形之物。
而正坐在他对面的那人就像是一座小型的黑塔。
很难说这两个人到底是因为故交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才凑在一起的,看起来只有一点还颇为相似,那就是两人的酒量可是真的好。
桌上一条肥鱼自然不必说,一只楼中出了名的醉仙鸡,除此之外并无他物,有的只是两个很大的酒碗。
别人喝酒用酒杯,他们用酒碗,最后喝到
高兴处,甚至直接拎起酒坛子,直接往喉咙里灌。
这是何等的气魄,老板半生来看过的奇人异事不在少数,可也不禁发出感叹。
游方道士苦竹于江畔垂钓救了河边溺水的洛北,然后就带着一直昏沉呓语的他一路赶到半月楼来,为的就是赴这一场“酒局”。
这时候,洛北已经被安顿在另一间客房当中。
苦竹对面的黑汉子比一般人都要高了不少,黝黑的脸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干久了农活的乡间汉子。
黑汉刚又喝下了一大碗酒,大笑道:“苦竹师傅,我可是喝下了三十二碗,足足比你多了五碗之多,看来人啊还是得服老才行……”
苦竹放下了酒碗,摸了摸已经滚圆的肚皮,说道:“老道平生虽然也爱这一口儿,但也不过以品酒为多,这三年来真是愈发的被你带的不成话了,竟认起真来跟你拼酒……”
“我老人家这算不算是遇人不淑?”苦竹面色丝毫不变,笑着说道。
雷霑瞪大了眼睛,然后“哈哈”大笑,像是听了什么十分可笑之事。
笑罢,他瞪着“牛眼”盯着苦竹看,好像要从他满脸褶子的脸上找出一朵花儿来。
“嘿,我说牛鼻子……”
雷霑说话的一声似乎习惯了大声,此刻他喝了许多酒下肚,黝黑的脸上也不禁泛起了红晕,跟原本的皮肤色混在一起,竟变成了类似猪肝一样的颜色。
“我见过有人占了便宜回去偷着笑的,就没见过像您这样平时斯斯文文的道长一本正经的说瞎话,咱俩自打认识,哪次喝酒你也没比我少了多少,没见你有一丁点想要品酒的意思,还不是一大碗一大碗的往肚子里灌……”
“这三年里哪次相约喝酒不是我付的账?你可知道这红棉醇喝一坛要花多少银子?”
雷霑一连串的说了这么多,苦竹不说话了,而是满脸的笑容却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
“雷老弟,你这家大业大的,这点酒钱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对我老道可就是天大的数字了!”
“何况,哪次来我不是先去江畔亲自钓了肥美的鱼儿,就当是两清,当是两清……”
雷霑晃了晃头,心里好像已经憋了许久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我说仙长……”这一次他没有再直接叫“牛鼻子”,而是改成了“仙长”这样的尊称,显然是要从苦竹那里套出什么事情。
苦竹笑而不语,也知道他并无什么恶意,不过还是等着他说下去。
“有句话憋在我心里很久,今天不吐不快,要说我是何门何派您老早就知道了,似您这身手自然不可能无门无派,要不您就告诉告诉我吧!”
说罢,雷霑一边往碗里倒酒,一边静等苦竹的答案。
窗外原本停泊在江岸上的白帆正在逐个远去,沙渚上被吵闹声搅扰而飞的白鸥正在渐渐飞回,在水间注视着时而浮上来的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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