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还没有看到人,就已经传来悲恸之声。
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大门处走来的是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月白色的长袍,外面套了件夹袄,头发蓬乱的散着,早已没有了当初与洛北相识时仙风道骨的模样。
老人走路是小跑着的,粗布鞋的底子早已经磨平了,看起来有点踉踉跄跄,但他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发觉,或是根本没有在意。
“小红……我……来迟了……来迟了……”
苏泉跑的其实并不快,可每踏出一步,身子总是在左右不停的摆动,给人的感觉就是随时都可能摔倒。
通往大门的路上雪多已被清扫干净,只是残雪嵌在石缝里,加上清晨刚刚散去的薄雾,让这条路显得更加光滑。
所以,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踉踉跄跄的苏泉终于还是摔倒了。
“砰”的一声,他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直扑出去的,整个人正好平趴在地上。
但几乎没有停留,他很快就用双手支撑起身体,勉强的爬起来,眼睛里只有那条通往苏小红房间的路,就算倒在地上磕的满脸是伤,嘴角还流着血,他也丝毫没有在意。
这一次,苏泉没有看四叔一眼,甚至连那些官府中的差役也根本不在他的眼睛里,他只有一个心思,马上见到女儿。
官府中的差役刚想拦住他,被袁主簿使了眼色,才让开了路。
“哎,人世间的悲恸莫过于此,白发人送黑发人……”袁主簿看着苏泉的背影,不禁感叹道。
“悲剧从来都是死者的结局,却是生者的开始……”四叔仍旧背负着双手,眼神肃然的望着那扇开着的门,说道。
“四叔,不如我们也一同进去看看吧,这位老人家别在悲痛中做出什么傻事来……”主簿不动声色的对四叔说道。
“袁大人请……”四叔一只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袁主簿看着身边的那名差役,说道“带我们也进去看看”
那人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才说“主簿大人,里面……很惨……”
“无事,一见便知”说着,袁主簿先走了出去。
那名差役见领头的人朝里面走去,也赶紧跟了上去,四叔走在最后面。
那扇门后是一片漆黑,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到底是什么,安静的甚至让人有些难以相信,就连走进去的苏泉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没有嚎哭,也没有咒骂。
静悄悄的,就像从来没有人走进里面一样。
走到门前的时候,袁主簿对两个手下点了点头,却看到他们的目光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脚下,他低头一看,脚下意识的挪开了一尺多。
门前是一滩殷红的血迹,早已经风干,可从痕迹来看,正是从那扇门里面流出来的。
主簿抚了抚长须,神色有些变换。
很难想象,到底要流多少血才能从门槛下的缝一路渗到这里?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现在还没有走进那扇门,不知道被杀死的女子到底有多么残忍。
血,是从门里一直渗出到门外的,就像是一条曾经汹涌奔流的河,直到有一天彻底的干枯,但河水消失之后,还是留下了水渍,依稀还能想起那条大河。
只是这条河是红色的,鲜血之红。
房间的所有窗子都是紧紧关着的,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一场雪之后,天气就已经转凉。
阳光从唯一开着的门照进屋子里,尘埃在一寸光阴里漂浮着。
刚刚走进来,一股极为浓郁的血腥气就扑面而来。
袁主簿皱着眉,目光深锁。
因为在走进屋子里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那面白墙上留下的大片血迹,就像是一朵盛放的鲜红色的花朵。
在距离那面墙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苍老的身影正背对着众人坐在地上,身子下是大片血迹。
但他毫不在意,甚至可以说一动不动。
他的背隆起,就像是一只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的骆驼背上的那座驼峰,在苍茫的沙漠里,不但迷失了方向,更离开了所有的同伴。
苏泉没有哭泣,甚至没有任何声音,就那样孤独的坐着,怀里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身上的夹袄裹住了女孩的身子,女孩的脚着露在外面,苏泉把女儿的头紧紧搂在怀里,就像久未见面的父女般,只是女孩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挣扎着摆脱父亲的热情拥抱。
在主簿身边的差役走过来,捡起在苏泉身边不远处的半截镔铁枪,枪柄被利器斩断,寒铁一样的枪尖上还留着血迹。
“就是这半截枪,插进死者的喉骨,把她的整个人钉在了墙壁上……”
说着他一指墙上那朵盛放的血花。
主簿低头四下里看了看,屋子里桌椅有些凌乱,一块窗帘被撕了下来,显然是曾经有过一场简短的撕扯,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摆放的很整齐。
他走到里面的床边,一件粉红色的外衣随意掉在地上,他蹲下身子,见到衣口处有明显被撕扯的痕迹。
“大人,这应该是有人肆意闯进女孩的房间……乱性之后杀人灭口……”那名差役跟在主簿身后说道。
主簿放下那件外衣,站起身来,在屋子里又看了许久。
他长叹了口气“从这些留下的证据来看,现在也只能如此定案,四叔……”
他看向四叔,目光幽深的就像看不见底的深渊。
“死者的亲人也在,我想现在四叔应该告诉我们……那个人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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