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内的对话似乎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但对话的内容似乎并未出现实质性的进展,坐在灰袍魔法师对面的那道人影此时也并未觉察到来自门外的气氛变化,只是自顾自地用自己的举手投足来展示自己看上去颇为尊贵的某种威仪:不过我们之间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唔,对我来说应该不是这样。
可是我好像从未见过你。望着这位头上写着云隐月明id名字的玩家,段青的脸上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微笑: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我三年前的仇人名单里面有你这号人物吗?还是你也跟那群圣殿骑士团的人一样,换了个id隐姓埋名了?
不不不,我和教主那群人可不一样。先是用力地摇了摇双手,名为云隐月明的这名中年男子随后也展露出了自矜的笑容:准确地说,我与过去的你并未有直接的往来,我们之间也未曾出现过任何不适宜的关系……说到底,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利益上的纠葛,不然今天的这场对话也根本就不会出现,不是么?
就算真的是仇人,那也是曾经的仇人。段青也跟着摇头失笑道:就算是现在的仇人,我认为我们之间也可以谈。
英明的决断。
拍了拍自己的双手,中年男子放下了自己满足的笑容,他向着这座看上去干净而又清冷的酒馆四周环顾了片刻,最后还是将自己的目光落在了面前吧台后方同样空无一人的酒架上:就像这座名为塔尼亚的城市,即便经过了千年的时光,这里依旧可以称得上是一座愿意容纳一切的新兴城市,在‘公国议会这种机构的主持下,就算是再怎么强烈深远的仇恨,应该都会被这里所消纳吧。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们的事情应该是一个例外。段青笑着摇了摇自己的头:当然,如果你们真的想谈,我也不是不可以为你们稍微介绍一下,也算是尽了我应尽的情义,至于具体的结果嘛——
不不不,现在还到不了那一步。打断了段青的话,中年男子一脸不在意地继续说道:而且他们也发挥不了这种程度的作用,毕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这里面能够发挥关键作用的,只有你,断天之刃先生。
他说着这样的话,同时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吧台另一侧的段青,后者则是用无谓的动作清理着自己的耳朵,目光不经意间偏到了酒馆角落冷冷清清的桌椅之间——因为还未开业而应该空无一人的酒馆里侧,三两名看上去完全不像是酒客的玩家此时也抱着各自的武器围坐在其中一张酒桌的周围,沉默而又肃杀的气氛此时也伴着他们的黑色铠甲一起,静静地坐落在那张四方形酒桌所在的半个酒馆内厅之中:……
总是称呼我为断天之刃先生,实在是太过客气了。
不再观察那几名被云隐月明带来的那几名像是手下的家伙们,坐在原处的段青将自己的身体斜靠在了吧台的表面,将对话重新启动了起来:既然云隐月明先生一直坚持这个称呼,想必也是为了找那位‘三年前的我而来,是吧?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如你所见,我已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断天之刃。
任何人都无法摆脱自己的过去,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找上门来。灰袍魔法师的这番话果不其然得到了对方的反对:你的‘告别已经算是非常极端的情况了,但看看现在的这个模样——哈,好像没有人愿意忘记你呢。
段某实在是无法承受各位的厚爱,只能说受之有愧了。拱了拱自己的双手,段青再度露出了无奈的笑容:迄今为止的所有努力,也是为了能够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尽可能让这一
段孽缘能有一个更完美的结局——云隐月明先生此次前来,应该也是为了这件事对吧?
没错。满意地点了点自己的头,中年男子收起了自己上下打量的神色:所以——我应该可以明说了。
可否现在就收手呢?
自遮掩用的斗篷下伸出的是同样的黑色铠甲,中年男子这一刻终于将自己的装备与佩剑显露在了段青的面前,深绿色的荧光与不详的气息也随着他的这个动作而环溢在清冷的酒馆大堂当中,也让段青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了一下:……收手?不,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目前的比赛和其他的进展不是很顺利吗?
不,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收起了自己的动作,中年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魔法帝国的崛起已是必然,再多的小动作和阴谋诡计都无法阻止这股潮流,毕竟自由世界的玩家们早就已经厌倦了公国与帝国两家独大的对峙之势,两强争霸哪有三足鼎立来得有意思,不是么?
如果你指的‘收手是诸国联军想要集体灭杀魔法帝国的行为,那恕我无能为力。段青作势摊了摊自己的双手:如果你实在需要一些建议和指点,我可以将帕米尔的联系方式告诉你,你可以去议会大厅那边碰碰运气。
明人不说暗话,断天之刃先生。名为云隐月明的中年男子摇着头回答道:我们都知道你在这次大联盟中究竟起了多少的作用,刚刚结束的那场‘审判会,应该也包括在你们的暗中约定内,不是么?
这一点我无可奉告。段青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微笑:你应该明白,很多约定都会包含一些不能对外公开的协议,你的这个问题,恕我无法回答。
这个回答就已经算是回答了。云隐月明笑着点了点头:你看,相互之间坐下来谈一谈总是会有收获,不是么?
我以为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呢。于是段青也只能摆出了无奈的苦涩面色:也罢,目前两国联手剿灭魔法帝国已经是大势所趋,我恐怕也无法阻挡这股浪潮,所以——
不要小看自己的能力,既然你能促成此事,你当然也可以阻止此事。云隐月明声音淡然地打断了段青的话:如果你依旧行用这些搪塞之词,那我也不得不认为,你是在故意拒绝我的这番提议了。
呃……微微举手的动作停顿在了半空中,声音犹豫的段青最终还是露出了一丝苦笑:好吧,我承认,你的这番提议实在是有些过于强人所难了,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难道还有什么可以转圜的余地不成?
当然有。云隐月明摇着头回答道:我能出现在此地便是证明,也是我们这一边所能展现出的最大诚意。当然——
我们的行事手段,你应该都无比清楚。说到这里的中年男子话音顿了一顿,将某种微妙的压力明确地推到了段青的面前:恩威并济。
所以如果我不同意的话——
我们也会有相应的手段。
两个愈发接近的人影各自前倾,视线也在毫无感情的相互对视里变得越来越接近:这是警告,断天之刃先生。
虽然在外人耳中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我确实是一名三年前的‘失败者。
收起了自己前倾的动作,段青再度挂在嘴边的笑意中也失去了应有的意味:但正因为曾经‘失败过,所以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失败的苦痛了,更何况现在的我几乎一无所有,是一个光脚的人。
不,你并不是一无所有。指了指段青的脸,同样坐正身姿的中年男子笑着回答道:就算你没有亲人,你还有朋友,
有你现在建立的一切,以及你那虚无缥缈、妄想着完成的某个愿望——只要你还拥有感情,这些凡世俗物便无法从你的身边清除,断天之刃先生。
那不是我的愿望,是我的惩罚。段青却是摇了摇自己的头:我知道你们可以轻易摧毁这一切,但你们无法摧毁已经是废墟的存在,身为一名彻彻底底的受害者,我再差又能差到什么地步呢?
所以无论是雪灵幻冰,还是絮语流觞,她们落得一副什么样的下场都无关紧要,是么?云隐月明的阴沉表情已经开始变得愈发明显:那些在你眼中无比重要的人——
她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们有办法保护自己。打断了对方的话,段青的眼中随后闪过了一丝不屑:而且你觉得就算她们真的出现了什么三长两短,就能对我的精神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从而对你们的事业产生什么正面的影响?
到最后也只是让彼此死得更惨烈一些而已。
不再进行更多的言语,灰袍的魔法师只是将自己面前的酒杯转动到了两人之间的吧台上,盛装在酒杯之中的酒液也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芒,一如此时坐在段青对面的中年男子阴晴不定的那张脸。对峙的沉默并未在这些倒映的彩虹之间持续太久的时间,但打破这场短暂沉默的却并非是来自这两名玩家中的任何一人,刺骨的寒意伴随着酒馆大门的敞开而散发在厅堂的内外,与之相伴的还有倒映在段青两人眼中的、正站在门外光线笼罩之内的那道纤细而又高挑的身影:……
哎呀?什么时候来的?
认出了来者的身份,率先发声的段青那原本板起的面庞此时也换上了一副近似谄媚的笑容:那,那个……你应该没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吧?来来来这边坐,我们刚刚还提到——哇啊啊啊啊啊!
刚才还盛气凌人、针锋相对的灰袍魔法师被一脚踢飞到了旁边,看上去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身影也在一声惨叫中落到了稀里哗啦打翻的两张桌椅之后,走到吧台近前的雪灵幻冰却是并未收起自己的修长右腿,冷冽之意满溢的那双眼睛也直直地盯着另一边的那张中年男子的脸:离开这里。
好久不见啊,贤侄。并未因为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而有所动摇,云隐月明依旧保持着端坐的动作,看上去像是一名正在审视自家孩童的长辈:近来可好?
出去。没有对这位男子的态度生出任何友善的回应,雪灵幻冰眼中的寒意变得愈发明盛:不要逼我动手。
哎呀呀,你原来有这么不懂礼貌的吗?于是云隐月明微微阖了阖自己的眼睛:如果是你的父亲、我的长兄在场的话——
哗。
修长的右腿在这一刻倏然落地了,与之同时落地的还有那不知何时出现在雪灵幻冰手中的巨大骨剑,凌厉的剑光将包括段青摆在桌上的那杯酒在内的一切吧台上的物件横扫一空,最后从矮身躲避的中年男子头顶上方轰然扫过:——滚!
终于还是动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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