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忘记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禾晏发现她如今面对许之恒的时候,已经十分平静。或许当年她面对许之恒,总以为自己面对的是少时狩猎场上遇到的青衣少年,但原来,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两个人。对许之恒来说,“禾晏”,只是一个基于利益而产生的交换品,重要的是这个身份,而不是名字,更不是人。只要能让他当上翰林学士,是禾晏,还是禾心影,没有任何区别。
一条人命,也不过就是一个官职而已。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
许之恒看着她的动作,终于什么都不顾,一把抓住栅栏,问:“我知道的都说了,你现在能救我出去了吗?”
他的目光充满渴望,一如当年撞见禾家的秘密,想要借着秘密来为仕途添光的模样。
禾晏微微弯腰,看着他的眼睛:“我骗你的。”
许之恒一愣。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骗了你。”她眼睛弯弯,“你也骗过我,这很公平。”
说完,她便直起身离开了,身后远远传来许之恒愤怒的叫喊,禾晏只当未曾听过。
她一步步的往外走,像是一步步离开过去的人生。从今以后,武安侯禾晏,与禾家的禾二小姐,就再无瓜葛了。
有关前生的最后一个问题终于也得到了解答,禾晏此刻却并无太大的感受。
就好像这些人这些事,再难经得起她心里的波澜一般。
只不过……心里空落落的。
牢狱外的大门口,站着一人,背对着她,身姿挺拔如他腰间的佩剑,正侧头去看房檐下堆积的雪,露出漂亮的轮廓。
禾晏站在原地望着这背影,不知不觉,她的心慢慢的被填满了,仿佛踩不到实地的虚无,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实感。找不到路的旅者,终于在漫无目的的寻觅中,发现了一点光。
禾晏走过去,轻轻叫了他一声:“肖珏。”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禾晏,问:“说完了?”
禾晏点了点头。
明日就是行刑的日子了,她与禾如非之间,与禾元盛夫妇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可关于许之恒,终究还是想要弄清楚,他究竟是何时发现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央了肖珏带她来这里,见了许之恒最后一面。
“怎么说了这么久。”肖珏蹙眉。
“很久吗?”禾晏奇道:“我怎么觉得没多久。这已经很省了……”一瞥眼,瞧见肖珏的脸色,禾晏适时的闭了嘴,默了片刻,她又悄悄扯了一下肖珏的袖子:“你又生气了?”
“和那种人有什么好说的。”肖珏转身往前走,禾晏追了上去,“是没什么好说的,但我想来想去,都觉得就这么算了也太便宜他了。所以我说我是厉鬼回来复仇,将他吓得半死,我是不是很厉害?”她随口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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