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许之恒温声开口,将她一道拉在自己身边坐下,“你也坐坐吧。”
禾心影依言在许之恒身侧坐下,看向禾如非,笑道:“大哥有些日子没来许家了,爹娘身子可还好。”
禾如非略一点头:“都好,你无需担心。”
禾心影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与这个堂兄,其实过去算不得亲厚。禾如非少时性情便格外孤僻,还时常戴着一副面具。禾家人都知道禾如非是因为貌丑才戴着面具遮脸的。禾心影小时候瞧着每日禾家大宴,禾如非都孤零零的一个人躲在一边,还有些可怜他。可尝试着靠近他几次,禾如非便如躲瘟疫一般的躲着自己,一来二去,禾心影也就淡了这份心思。
后来,禾如非背着禾家人投军去了,竟真被他挣了份军功。连带着禾家所有未出阁的小姐都水涨船高,其中也包括了她的嫡亲姐姐,禾家二房那位出了名的病秧子。
禾晏重新回到禾家的时候,禾心影已经很大了。且那时候因为禾如非的关系,禾家为禾晏说了一门好亲。许家大爷许之恒,年纪轻轻已是翰林学士,生的亦是俊秀斯文。禾心影还曾一度妒忌过这个姐姐,明明身体那般不好,又多年未曾回京,京城贵女中压根儿都不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可人家一回来就能做许大奶奶,这是何等的福气。
不过这点妒忌在禾晏死后就没有了。禾心影心里为禾晏难过,纵然她与这位姐姐没甚么感情,可到底血浓于水。才刚刚得了门好姻缘,眼看着就能享福了,却这般命薄。
与之奇怪的是,禾晏死后,禾家与许家替她大办丧事,整个朔京都知道禾家看重这位早逝的二房嫡女,可只有禾心影明白,禾家里,除了自己的亲娘,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亲爹,看起来都没有旁人眼中的那般伤心。
丧事一过,除了偶尔在有人的场合提起禾晏时会擦拭几滴眼泪,平日里,府里甚至都不会提起禾晏这个人。好似从来没有禾家二房的嫡长女一般。
禾心影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没容的下她想清楚为何家里人对自己姐姐如此凉薄时,禾元盛竟然坐主,定了她与许之恒的亲事,要她给许之恒续弦。
许之恒纵然成了鳏夫,在朔京里也是旁人心中的好夫婿人选。尤其是禾晏死后,他表现的深情更让许多姑娘家敬慕不已。禾心影虽然也知许之恒出色,内心却极度不愿意嫁到许家。姐妹共侍一夫,朔京里不是新鲜事。但多半是嫡女做正妻,庶女做滕妾,相互照应。哪里有一前一后两个嫡女先后嫁给同一人的,禾家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她这么年轻貌美,家世又好,找个门当户对的少爷做正房夫人,岂不是比做许大奶奶更好?
但于这件事上,一向宠爱她的禾元亮竟然十分坚决。而她的母亲,禾二夫人虽有心为她争取,却无能为力——在禾家,女人说话总是不作数的。
禾心影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嫁进了许家。
嫁到许家后,禾心影才发现许之恒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体贴温柔。一个俊秀出色的夫君事事照顾自己,很容易沦陷,而且,许之恒的确很讨女人喜欢。他对亡妻偶尔流露出来的遗憾和念想,会更让人认为,此人重情重义,值得托付终身。
禾心影嫁到许家后,禾如非这个堂兄倒是时不时地来看她。禾心影有些受宠若惊,她如今应当是禾家所有小姐里嫁得最好的这个,禾晏没能享到的福气,她全部都享受到了。
只是有时候会觉得不真实而已。
“对了,大哥,夫君,”禾心影开口道,“先前每年秋日我都要与母亲上山去寺庙烧香祈福,今年虽不在家里了,还是想与母亲一道。”
许之恒笑道:“自然可以,倘若那一日我无事,就陪你一道去。”
禾心影欣喜开口:“真是太好了。”
又坐了一阵子,她才起身出了门,留许之恒与禾如非在里头说话。待出了门,身边贴身侍女小柳道:“大奶奶,是要回院子吗?”
禾心影摇了摇头,“走走吧。”
院子里,夏日的池塘泛着郁郁葱葱的绿,池水平静的如一汪镜子。禾家的池塘里总是种着许多荷花,到了这个时节,暗香浮动,可许家的池塘,别说荷花,连假山都没有一座。
许之恒是个风雅之人,唯有这一处池塘,仿佛一池死水,看的久了,就觉得像是一处无底深渊,随时会将人拉扯下去。她的姐姐禾晏就是在这里失足溺死的,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或许是那点血缘关系,令她每次走到这里时,总觉得风格外凉,水尤其是冷,令人心里不舒服。
禾心影移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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