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二公子愿意耐着性子来管这种闲事,已经很罕见了,这女人还如此凶悍,更是罕见中的罕见。
禾晏吼完后,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在自己脸上擦拭。柔软的,绵密如春日扯下来的云朵。
漠然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包容的温暖的安慰声响起。
“你若真心要强,瞎了又何妨,就算瞎了,也能做瞎子里最不同的那一个。”
她的暴怒戛然而止。
所有的狼狈和软弱无所遁形,尽数暴露于人前。
“没什么,虽然看不见,但还能听得见,有你陪着我,没事的。”她笑着对许之恒这样说。
怎么可能没事?
怎么可能没关系?
她在夜里一遍遍拿手指描摹过自己的眼睛,祈求上天怜惜第二日就可重见光明。那些辗转反侧的夜,咬着牙跟自己说没关系的夜,装作若无其事无法自处的夜,他们都不知道。
他们什么都不明白。
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却明白。
不能哭,不能被人看见软弱,不能抱怨,不能发脾气。时间太久了,久到这些情绪如蚕吐丝,一层层将她绕成一个坚固的茧。她独自坐在茧里,与外界隔绝。
茧外的禾晏,温和、乐观、永远微笑着替别人着想。茧里的禾晏,痛苦、委屈、将求救的呼号尽数压抑。
这么多年,从“禾如非”到“禾晏”,她的面具,其实一直都没有摘下来过。
直到今夜,有一个路过的陌生人,看穿了一切,将她的面具揭下,发现了她的眼泪。
她的所有防备和警惕瞬间泄气,慢慢的低下头,眼泪更大颗的砸下来。
原本以为说完这句话,禾晏不会再哭了,没料到她竟哭的更大声。雨没有要停的痕迹,身下的草地已经被雨水淋湿。
肖珏勾了勾手指,飞奴上前,他接过飞奴手中的伞,撑在禾晏头上。
禾晏仍然没有停下来。
他从未见过有这么凶巴巴、脾气坏,还特别能哭的女人,难以想象禾如非那个傻开心的性子,竟会有如此截然不同的妹妹。
肖珏被哭的发懵,忍无可忍,终是开口道:“不要哭了。”
“我为什么不能哭,”她如不识好歹的野猫,对着喂食的人亮出爪子,嗓子都已经哑了,还要争辩:“我不仅哭,我还要寻死,我都已经这样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呜呜呜……”
肖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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