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双鹤笑道:“不错。”
若非已逼至绝路,谁会用这种办法。
南蛮兵马驻守虢城,之前肖仲武久攻难克,如今三千兵马,更不可能正面抗敌。肖珏令三千人在虢城以东百里外暗中筑起堤坝,拦截东山长谷水流,等水越积越多,积成了一片汪洋,他下令决堤。
飞奴问:“少爷,您想清楚。这一下去,世人都会背后辱骂。”
水淹虢城,纵然胜了,史书上也要留下残暴一笔。历来将士,从来都希望名垂青史,千载功名。何况当今陛下推崇“仁政”,不喜滥杀。这样的胜利,要承担的,远远比得到的多。
少年坐在树下,望着远处虢城的方向,手指抚过面前裂缝中生出的一棵杂草,自嘲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飞奴不说话。
“别人怎么说我,没关系。”他站起身子,黑色的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痕迹,道:“开闸。”
飞奴没说话,也没动弹。
少年往前走,声音冷淡:“我说,开闸。”
洪水千仞,奔流而下。
虢城被淹没,洪水从城东灌入,从城西溃出。城中南蛮兵士及平民无法逃脱,六万人尽数淹死。
城陷,肖珏不战而胜。
消息传回朝中,文宣帝也震惊。
当初肖仲武死后,支持肖家的官员被徐相一党打压,如今肖珏大胜,也算是为他们扬眉吐气。肖珏再趁机上书,请求文宣帝将南府兵交到他手中,一鼓作气,将南蛮人一网打尽。
文宣帝放权,是一点一点放的。
肖珏的胜仗,也是一场一场打的。
这几年,南蛮人被他打的节节败退,终究溃不成军,那个在夜里孤零零带着三千人出城的少年,也终于成了世人口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封云将军。
真相是什么,没有人在意了。人们在意的只是当年他贪慕军功,视人命如草芥,随意屠戮的狠辣。在意的是他自大跋扈,目中无人,连户部尚书的独子说砍就砍,不讲半分情面的无情。
但他难道就愿意这样吗?
少时一同在贤昌馆里进学,读“少年自有少年狂,藐昆仑,笑吕梁,磨剑数年,今朝显锋芒”。何等的意气飞扬,俊爽坦荡,而后的数年,却再不见当年的灿烂明亮。
白袍银冠的俊美少年,变成了黑裳黑甲的玉面杀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他至始自终,都是一个人罢了。
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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