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那面大旗,再望向徐行,沉声道:
“这些年来,我们南少林跟宝龙王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尊驾何故上门寻衅?”
岳蹈海虽然早已反出三十六船,不过三十六船之外,知情者寥寥。
是以,这大和尚仍是将徐行视为海寇。
更何况,徐行前日里,在杭州刺杀两名正三品大员之事,如今已经流传了出去。
由于此事发生的时间,与朱天都突袭象山的时间接近,有心人自然将其解读成一场早有默契的配合,更加坐实了徐行的海寇身份。
是以,这颇有阅历的教头也不由得在心头思索,这个近来风头正盛的年轻海寇,来此究竟是有什么目的?
难道朱老龙当真准备先对南少林动手,派明山来只是为了麻痹方丈和首座们,伺机而动?
徐行根本懒得解释那么多,足掌碾动,将脚下石阶踩得破碎不堪,翻出泥土,再插下旗杆。
旗杆入地尺许,宛如树木扎根,安然不动。
徐行拍了拍手,往前走出两步,目光平平扫出,每个跟他对视的武僧,都有种如遭电亟之感。
两步之后,徐行才收回目光,遗憾道:
“我虽早知,自法念大师战死后,南少林便成了个藏污纳垢之地,却也未曾想,你们竟已堕落至此。
纵然海寇当面,也不敢奋力一拼?”
徐行双手抱胸,目光睥睨,傲视众人,嗤笑道:
“实在是,令人失望。”
虽然只有七个字,可贯穿其中的不屑鄙夷之意,简直是溢于言表,令任何人都可以清楚感受得到。
大和尚脸色倏然转冷,他盯死徐行,厉声喝道:
“纵然是八臂修罗亲至,也不敢在本寺放肆,你一介小辈,安敢出此狂言?!”
见这大和尚出头,那些武僧们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面色不善地围上来。
老宗师法念战死后,南少林便开始大招门徒,始有泥沙俱下之势。
法畏的回归,更是让这种趋势变本加厉,愈演愈烈,几年间,少林武僧人数就翻了两三番。
法畏调教弟子的手段极严酷,还经常派这些弟子四处交流比试,造成不少伤残和死亡,却也令这些武僧养出一股百无禁忌、嚣张跋扈的凶烈之气。
是以,哪怕明知徐行拳术奇高,竟也没有武僧露出退避神色,反倒是一片不吐不快、满溢而出的深沉恶意。
在徐行的感知中,这些武僧散发出来的恶意,就如荒原上游荡的狼群,一旦捕捉到猎物的踪影,便要一拥而上,将之分食殆尽。
不只是这些武僧的恶意,徐行甚至能够清感受到,遍布这片佛土的清净圆满之意境,以及那四尊天王塑像中蕴含的妖邪拳势。
这还是徐行第一次意识到,炼皮极境带来的超强感知力,同样也有着副作用。
这种感知力,就像是将常人难以琢磨的精神气势放大,虽然让徐行更能揣摩其中真意,却也让他更易受到这种无形之物的影响。
如果是一名寻常宗师在这里,或许只会觉得拳势难以运转,就像常人肩挑重担走山路,纵然艰辛,也很难危及生命。
可对徐行这个感知超凡的强者眼中,这些原本虚无缥缈的拳势,仿佛都已凝为实质,宛如传说中的天魔妄境,形成种种幻象,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精神意志。
有时是荒原狼群,有时是怒目金刚,有时是诸天罗汉,有时是伽蓝护法,有时是佛陀金身……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一个不慎,便是走火入魔,精神崩溃的局面。
在天魔妄境侵袭识海、拳意精神被彻底压制的情况下,以元气未复之躯独战有宗师坐镇的南少林……
这是对精神和肉体,最严苛的双重考验。
不过……
徐行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他眉眼挑起,笑容森然,一字一句地道:
“就是这样,才有趣!”
徐行每吐出一个字,眼眸便炽亮一分,如天光破云,灿然耀目。
他的嗓音也是一声压过一声,一声强过一声,响至极处,便如闷雷滚滚,回荡全场。
众武僧听在耳中,只觉有股昂然之气,直透肺腑,冲荡天灵。
啸声未已,徐行已如离弦之箭,朝领头那个大和尚冲去,一步踏出,原地石板碎裂如蛛网,狂风大作。
劲风飚扬远去,大旗迎风招展,旗幡上的每根织线都绷到极限,像是从布面骤然变成金铁,宛如一把破空斩去的大刀。
大和尚只听耳畔风声连环爆破,还没来得及摆出架势以作抵抗,便被徐行轻轻一爪,撕裂了喉管,当场丧命。
杀了这大和尚后,徐行以一个鹰隼旋翼的架子,折身一旋,避开左右袭来的两根木棍,再往前一冲,双手挥出,又有两名武僧扑倒在地,喉管碎裂。
又有四根木棍当胸点来,木棍顶端嗡嗡作响,如金铁鸣动,足见威力如何。
这四名武僧出手时,步伐极为沉重,竟然令脚下这块无比坚实的石制地面,也为之一震。
他们平时操练时,一棍挥出,足以点碎一块青砖,可徐行浴血之后,越显凶残,根本不闪不避,仍由长棍点在胸口。
四根木棍如击铜墙铁壁,弯曲拱起,四名武僧只觉虎口发麻,不觉面露惊骇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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