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死丫头字字句句全都是在拱火!
“从小你就行事乖戾,如今年岁渐长,倒是变本加厉了……”
顾缭缭怒不可遏地把银票团着一团,扔到他身上,指着他鼻子骂道:“跑上门来欺负我们顾家的姑娘,我们顾家还没有落魄到这地步!”
她气得指尖发白。
觉得眼前的男人一天比一天更加陌生。
曾经她也是欢欢喜喜坐上花轿的,他们一同在北疆杀过敌,是青梅竹马,不是盲婚哑嫁。可惜,再重的情份还是抵不过他对儿子的渴求和日思夜想。
兄长战死后,靖安伯府夫人待阿蛮一天比一天嫌弃,对她也几乎没了好脸色,她就不信秦溯看不出来。
她做好了他会纳妾的心理准备,就等着他来亲口告诉自己。然而,等到的是靖安伯夫人把他已经显怀了的表妹领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地来了一句:瑶娘怀了秦溯的孩子,我们秦家要有后了。
让一无所知的她,一个人来面对这荒唐的一切。
这几个月来,孙瑶娘一不舒心就闹肚子痛,一天没见秦溯就哭哭啼啼地说自己容不下她。
事实上,秦溯担着金吾卫的差事,一旬有两回是要值夜的,每回都得在宫里待上两天一夜。
秦溯只会说“表妹怀了身子心思重”,“表妹年纪小你别怪她”,“娘也是患得患失等孩子生下就好了”什么的,听都听烦了。
如今快要生了,靖安伯夫人就跟防贼一样的防着她,还明里暗里地强逼她低头。
没意思透了。
顾缭缭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淡声道:“孙姨娘就要生了,我待在靖安伯府,你和伯夫人也不放心,我住回自己家,对彼此都好。”
她没有发脾气,然而,这样的心平气和反倒让秦溯有一刹那的紧张,手掌蓦地一紧。
他薄唇紧抿,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低了姿态。
秦溯半蹲在顾缭缭身前,目视着她柔声哄道:“你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等到瑶娘把孩子生下来,我就抱过来给你养,记在你的名下。大夫说了,这是个男胎,你从小养着,他就和你亲生的一样。”
“这事,表妹和娘都答应了。”
顾缭缭笑了,笑容不达眼底。
“我答应了没?”
“什么?”
“我说,我答应了没?”顾缭缭轻轻抚掌,目光不善,“庶子不可袭爵,塞个奸生子给我,记在我名下,不过想占个嫡长子的名份,日后好袭爵罢了。”
“你们一家子把我算计的这样明明白白,还要我反过来谢你不成?”
浓浓的嘲讽如潮水一样的袭来,秦溯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缭缭拂了拂衣袖上繁杂的花纹,冷哼一声:“不如这样,我析产别居,你再求道圣旨,给你的表妹讨个诰命,说不定你儿子还有希望袭爵,再不济世子你就多立点功劳,求个蒙恩。总之,别指着赖给我,太脏。”
这话就如一把利刃狠狠地捅进了秦溯的心口,他想解释,可对上那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没来由地慌了。
“阿缭,”他勉强笑了笑,“你不高兴骂我都行,析产别居这种话以后别说了。”
“好啦,都是我的错。”他捡起地上团成一团的银票,轻轻展开摊平,放在了美人靠上,态度没了刚刚的强硬,“五弟的事,我去与娘说,你不要生气了。”
顾缭缭露出嘲弄的冷笑。瞧,分明不是什么大事,他完全能周旋停当,只不过,是想让她在秦家低头而已。
他小心地看了看顾缭缭的脸色,见她并没有动容,语气不由添了一丝祈求:“你今天要是不想回去,就小住几天好了,等到休沐,我再来接你和阿蛮,我们带阿蛮出城走走好不好……”
说到这里,他忽而心念一动,连忙说道:“对了,我们可以去太清观,听说清平真人快出关了,我们去求他给阿蛮看看。阿蛮的病最要紧了,是不是?”
是了,他们还有女儿。
有女儿在,阿缭怎么可能会离开自己,她只是在使小性子。
秦溯心神大定,再接再励道:“你还记得清平真人吧?去年,咱们府还请他来摆过风水阵,当时清平真人就说……”
清平真人说他子孙宫凶星犯忌,子嗣艰难。
后来,母亲给了他一杯符水,信誓旦旦喝下去就能求子。
当时他不信,结果没多久,他有一回喝多了,把来送醒酒汤的瑶娘当作是阿缭。
谁知道就那一次,瑶娘竟有了身孕。
他快到而立之年,膝下空空,唯一的女儿还是个哑巴,与他年岁相仿的同僚和好友,他们的儿子有的甚至都要议亲了,生生地就差了一辈人。
这让他怎么能舍得不要这个像是上天恩赐一样的孩子。
哎,阿缭如今正在气头上,这些话他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含糊其词道:“清平真人确实名符其实,你发现没,他摆了风水阵后,我们府里好些事都顺了……”
一听到风水阵,顾缭缭立马攥紧了衣袖,掌心汗水淋漓。
她讥笑道:“对呀,没错!这风水阵一摆完,你们秦家是事事都顺了,我的阿蛮却高烧连连,烧坏了嗓子。”
秦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是!她难道是想说,母亲叫人来摆风水阵就是为了要害阿蛮?!秦溯只觉这种误会实在可笑:“你对娘的成见太深了,而且清平真人他……”
“够了!不用说了。”顾缭缭呼吸渐急,高喝道,“阿蛮不会去看清平真人的!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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