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思着。
她之所以再次上楼,当然不是仅仅商量个吃饭的事。她本来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嗅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闻到那股味道的一瞬间,她脑海中就出现了气味的轨迹——这个说法很奇怪,但确实,她真的知道气味是从哪里、如何飘来的。
那股腥臭味让她不太舒服,脖颈皮肤也再次刺挠起来。她当即决定去探一探气味的来源,安全起见,她还拿了把西瓜刀别在腰后,顺着气味往上走,一直走到六楼。
不过,一转过最后的拐角,气味就迅速消失,她脑海中的轨迹图也消失了。
……嗯,西瓜刀?
想到这里,孙聆雪突然停下脚步:“啊。”
“聆雪?”黄阿姨问。
“……没什么,我们走。”孙聆雪神情淡定,手从后腰放下来。问题不大,只不过是西瓜刀没放回去罢了。
之后一路顺利,再没发生什么怪事。西瓜刀没用上。
等重新回家,已经九点半了,孙聆雪和那母女俩道别,叮嘱她们锁好门,才算告别。
她回到家里,把灯打开,看了一会儿空荡荡的屋子。当年也是精心装修过的,壁纸有精细的花纹,黑色的皮沙发靠着做了装饰框的墙,对面是当年觉得很先进的液晶电视,她记得妈妈买的时候还有点心疼,但质量真的很好,现在用起来也不错。
发了一会儿呆,孙聆雪走进卧室,从书柜里拿出一只白色绒毛兔子玩偶。这是二十年前买的。她走到边柜那里,抱着兔子,对着相片露出个笑脸,用开朗的声音说:“我要睡了,晚安。”
这天夜里,她在睡梦中听见了不住呼啸的风声。
第二天,孙聆雪醒得早,起来就把电视打开,刷着牙看新闻。
【“云亭市第一医院火灾事故的所有伤员确定脱离危险,医院将在消防部门排查隐患后尽快复工……”】
没死人就好。她松了口气,又在视频网站和社交平台上搜索,找到不少对这件事的讨论。
【“我高中同学的亲戚就住那儿附近,说那火真是黑色的,还拍了视频,但第二天视频自己就不见了,特别诡异!”】
【“你们没看见占卜大师说吗,这是天火,要烧作恶未报的人……”】
【“去你的,医护人员怎么你了你说人家作恶未报?”】
在一众渐渐演变为网络互喷的讨论里,有一条评论写道:
【“听我一句劝,今后没事少出门,进化要开始了,这次‘异化’比预期的严重,没死人是因为有人处理及时……”】
可能因为有点神叨叨的,这条评论没什么赞,也没什么回复。但孙聆雪盯着“异化”和“进化”两个词,想起那天在医院看到的“幻觉”:一株草拖走了一只老鼠。
她上网查过,有些地方确实存在“食人植物”的传言,但这些都被证实是当地人的误会,尽管世上存在食虫植物,但通过计算,一株植物想要捕食并消耗老鼠这样大小的哺乳动物,所花费的能量会得不偿失,因此植物并没有往这个方向进化。
但……
她点击那条回复,想要和对方讨论一下,但屏幕上跳出提示:该评论已删除。
她一愣,点开对方主页,想要发信息私聊,却发现这个人连账号都注销了。刚刚的评论也就是十分钟前发的,怎么一瞬间就没了?
孙聆雪想了想,又去厨房把西瓜刀拿上了。这刀很有年纪,多年前奶奶用的,还给缝了个很结实的皮套子,现在用着也很好。孙聆雪昨晚起夜,一时睡不着,闲着没事过来把刀磨了磨,刀刃锋利不少。
别上刀,她心里稳当了。地铁有安检,坐不了,公交和打车没问题。
她背上收拾好的包,拿上手机和充电宝,迎着清晨的阳光出了门。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似乎昨夜真刮了一场大风,将云吹散许多,露出湛蓝的天空。她抬头远望,一瞬间看见了细密的银线在天空闪烁,好似一张巨大的罗网,但再定睛一看,天空还是天空。
一回生二回熟,到现在,孙聆雪差不多习惯“幻觉”了。她收回目光,往前走去。怕什么,反正得了绝症,大不了来个老娘除三害,应该别人怕她,不该她怕别人。
黄桷兰、榕树、桑树、爬山虎、向日葵的种子……
雨后晴空,茂盛的植物格外活跃,都借了风声在她耳边絮絮叨叨。
城市在快速发展,中心区域的老旧小区在衰落凋零。曾经一出大门,两旁就都是早餐摊,卖炸糕的、卖锅盔的、卖面的、卖包子的……只锅盔就有四种口味和三种做法。学生、学生家长和上班族都围着各自喜欢的摊位,急切地等着早餐出锅,老板们都忙得满头大汗,如果是冬天,还能看见他们的汗水变成白气,不停地蒸出来。
现在这些都没了。倒是前面不远开了一家连锁品牌的包子铺,但客人也不多。今天可是周四,这会儿七点过,本该正忙。
孙聆雪买了一个包子、一个鸡蛋和一杯豆浆。等待的时候,店里出来一个男人,大约三十岁,穿着有油渍的短袖T、脱线的牛仔裤,踩着一双发黄的白色板鞋,弓腰驼背,正低头从店里走出来。
走到孙聆雪身边的时候,男人突然身体一歪,眼看就要撞到身上,千钧一发之际,孙聆雪往斜后方一让。男人没撞上她,反而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脚崴了一下,不好意思……”
男人还是低着头,含混地说了一句,加快脚步走开了。
孙聆雪盯着他的背影,一直看他消失在自家小区门口。她鼻尖无意识抽了抽。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
“哎……”包子铺的店员看她一直盯着那边看,犹豫着开口,小声说,“你别理那个人。他这里……有点问题,大家都绕着他走。”
店员指了指脑袋。
“嗯?谢谢。”孙聆雪回过头,对店员妹妹笑笑,很自然地接话,“他这样,家里人不管吗?”
“不知道……没看见他有家里人。”店员腼腆地笑一下。
孙聆雪做出郁闷的样子,拿着包子边吃边抱怨说:“那就没办法了。我看他是故意撞的我,他是不是也这么欺负其他人?”
店里没生意,店员也不介意和同龄人说说话,就跟着叹了口气,说:“是呀,他是有点针对女生……盯着人看,或者撞人一下,别的没什么。你也是来打工租房住的吗?以前没见过你。”
“没,我家在这儿,我搬回来住。”孙聆雪说。
“噢……那你以后多来吃包子啊。”店员眼睛一亮。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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