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林和巧玲没有时间记录,不过并不影响他们在一些原有的民歌上加入新的元素。
我们来听听这首新改编的信天游歌谣,区别一下在原有的曲调上有哪些不同:
人的命啊一根根线
人的缘啊全在老天
人的命啊一根根线
人的缘啊全在老天
媒婆牵线我不信言
父母说媒我只掩面
媒婆牵线我不信言
父母说媒我只掩面
我和你隔山隔水隔愣隔田
我和你前世没有看过面
可是我前世见过你的脸
可是我前世见过你的脸
我和你没房没地没有个钱
我和你就是前世有姻缘
就是女娲捏的一对泥人面
就是我前世见过你的脸
就是女娲捏的一对泥人面
就是我前世见过你的脸
就是我前世见过你的脸
巧玲唱得撕心裂肺。
与其说这是加林为她写的歌,不如说这是她们两姐妹用不同的方式为高加林表达的爱慕。
经过近三个月的筛选工作,3月1日,是新兵换上草绿色军装,离开父母,离开家乡,到部队服役的日子。
一大早,所有被验上兵的村庄都沸腾起来了,每个新兵都胸戴红花,精神抖擞。乡亲们三三两两不断赶往新兵家中为他们送行,大家说着鼓励和关心的话。新兵入职手续早两天前就办理妥当,只等他们坐上军车,就会被送往全国各地的各大军营。
巧玲就要跟着征兵的部队首长离开高家村了,她却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肯出来,就是不愿换上军装,她哭得泪人一般,赌气地跟大姐二姐撒着娇。她的姐姐们不住地劝慰着她,要她认真服役,跟党走、听党话。而她们的父母,只能在她们家圈了围墙的门楼下干着急。眼看军车就将从后川开出来,她的父亲几次想冲进屋里,可终究还是算了。女子换衣服,他一个父亲进去算怎么回事?
当“光荣之家”的匾额挂上了“二能人”家的门楼,巧玲知道,这一走,少则三年,她都不能再见高家村的父老乡亲,再见父母,再见亲爱的加林哥了。她的内心空荡荡的,像是被抽干了空气一般。她不想走,这里有她依恋和牵挂着的人。她不想被军队把她连根拔起,移栽到别的地方。
其实这时候最着急的人还是高加林,他虽然表面上还在不断安慰着这个名义上的“岳父”,自己也是几次想进到巧玲屋里,他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状况?他心里明白,拒服兵役会是什么后果?巧玲一旦在这关键时候出了岔子,她这一生,就彻底毁了。
刘立本家硷畔外面,此时也聚集满高家村人,他们都是来为巧玲送行的。他们骄傲,他们村出了唯一的一个女兵。年轻后生们打着腰鼓,姑娘们腰上系着红绸,也跟着翩翩起舞。他们打一阵,停一阵,始终不见巧玲出来,心里也难免狐疑和着急起来。
当军车缓缓地从后川开出来的时候,巧玲终于在她家的硷畔上露面了。
这一刻,高家村的人欢呼了起来。腰鼓打得更起劲了,姑娘们舞得更张扬了。
领队的军车挂着鲜艳的红花,大喇叭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拥军爱民”歌曲,这些歌,都是陕北民歌改编的。《东方红》《山丹丹开花红艳艳》《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滚动播放。
军车在村口的马路上停了下来,后面是各个村聚集的腰鼓队,“咚咚锵锵”,把一整条川道喧翻了天。前面的抵达车尾,后面的绵延进沟口里,究竟有多长,根本看不见。
部队首长一边客套地和刘立本拉着话,一边亲自为巧玲戴上大红花,把她迎到了军车上。
很难得,她是她们公社唯一被选上的女兵,首长很重视。高家村人也因此骄傲和自豪。
军车以非常缓慢的速度往大马河桥头开去。领队的军车高音喇叭里,放起了应景的《再见吧!妈妈》:“再见啊!妈妈,再见啊!妈妈。军号也吹响,钢枪也擦亮,行装也背好,部队也出发。你不要悄悄地流泪,你不要把儿牵挂……”
军车的两边,人们自发地放起了鞭炮。一路尾随,一直往县城的方向赶来。
高家村的腰鼓队也自动融入了别村的腰鼓队,一时间,百十个斜背腰鼓的后生,百十位手舞红绸的姑娘,汇合成一条绵延不断的巨龙,舞动在前川和后川的马路上。他们还会跟着军车一路舞往县城。想想,那是何等的壮观。
安塞腰鼓舞出了陕北汉子的雄健和奔放,同时,也舞出了陕北女儿的缠绵和柔情。
一群茂腾腾的后生。
一片红艳艳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