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和保罗他们拿着快溢出来的饭盒在外面找了一块空地坐下,他们将刚才发下来的面包和香肠放进背包里存储起来,这些豆子汤足够他们吃一整天了。
他们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全都心满意足,那里面放满了香烟和雪茄,他们不知道像现在这么舒服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没有炮击,没有尸体腐烂发出的臭味,足够吃到吐的食物,还有那能连续抽一整天都不停的香烟,他们觉得这里就像天堂一样,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你们有谁看到克默里希了吗?”路明非向四处张望,却一直都没看到克默里希的身影,从昨天开始他就没有看到克默里希,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克默里希现在,在圣约瑟夫医院里,好像还是希默尔施托斯把他背过去的。”保罗说道。
“他怎么了?”路明非听见克默里希进了医院有些担心道。
“他被一颗子弹射中腿了。”提到克默里希,保罗的情绪有些低落。
“别担心,他被打中腿说不定还是好事,他这下可以回家了。”克罗普在旁边安慰道。
“我们等下一起去看他吧。”路明非提议道。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他们打算吃完饭去看望克默里希,路明非将刚才多发的那块奶酪包好,打算等下带给克默里希。
在去看克默里希前他们先将他的东西全都打包好,这样克默里希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医院里充满了一股诡异的味道,路明非他们这些连尸臭味都有些习惯的人,在闻到这股味道时还是有些不舒服。
医院里的医生和护士全都十分繁忙,他们说话十分快,就连走路都是一路小跑,不断穿行在不同的病房之间,这些病房里痛苦的哀嚎声一刻都没有停歇过。
最后路明非他们在一间非常大的病房里找到了克默里希。病房里摆满了床,但受伤的人更多,一些伤势没有那么严重的士兵只能躺在地上或者走廊里。
病床上的克默里希那张娃娃脸显得十分苍白和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他看到路明非他们过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情况怎么样了,克默里希……”路明非看到这样的克默里希,感觉有些什么东西哽在喉咙。
路明非不是没见过人死,或者说他见过太多人死去了,他原以为自己对生死已经看淡了,但看到自己的朋友克默里希生命垂危的样子,他却十分难过,比任何时候都难过。
“汉斯,有人趁我昏迷的时候把我的手表给偷走了。”克默里希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他母亲给他的手表,他一直十分珍惜,每次想家的时候他就会摸一摸手上的表。
“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带那么好的手表上战场。”保罗在旁边说道,他的表情也十分难过。
“没关系的,克默里希我们会把你的表找到的。”路明非安慰道。
“他们……他们……还把我的腿给锯掉了……”说到这里,克默里希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路明非他们其实一开始就注意到克默里希的脚没了一只,但都没敢提。
“没事的克默里希,这样你就可以回家了,你不是想到护林员吗,没了一条腿也可以当护林员,我们把你的东西全都带来了,等过几天运送伤员的卡车开来你就可以直接回家了。”路明非继续安慰道,
但这些话他自己都不相信,他很明白克默里希可能没有办法离开这间病房了,他的伤口感染了,在这个青霉素还没有出现的年代,伤口感染跟死亡已经没有多少区别。
“嗯。”听见路明非的话,克默里希心情似乎好了些。
“汉斯,我的脚好痛。”克默里希开始痛苦的嚎叫,麻药的药效开始过去了。
“等着,我们去找医生。”路明非他们在外面拦住一名医生,将身上大部分的烟都给了他,让他给克默里希打了一针吗啡。
打了一针吗啡后,克默里希终于没有那么痛了,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路明非一个人陪在克默里希身边。他们商量好每个人轮流来照顾克默里希。
天一点点暗了下去,克默里希开始发烧,整个人都越来越虚弱。
“汉斯,我是不是快死了。”克默里希虚弱地说道。
“不会的克默里希,你过两天就会被转移到后方医院里,到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就可以去照看你妈妈的桔子,等每年桔子成熟的时候,我们都会去你家做客。”路明非看着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真的像个孩子一样的克默里希,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克默里希是他在这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他还记得刚出发的那一天,克默里希的母亲是那样苦苦哀求他在战场上照顾克默里希,但在战场上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他怎么照顾得到克默里希。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那个胖胖心地善良的女人,一想起她路明非心里就涌起一股恐惧,在面对遮天蔽日的炮火时他都不会这样。
“汉斯……如果你找到那块表,帮我寄到我家里去,我的靴子就送给你了……我之前就发现你的靴子不怎么合脚,我的鞋码跟你一样,你应该能穿……另外帮我跟我母亲说一句对不起……”克默里希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你会没事的克默里希……医生!医生!快点来啊!克默里希快要死了!”路明非看着呼吸都已经不太通畅的克默里希,立马冲出病房拉着周围路过的一名医生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