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若不告诉你，你就要自己去查了。”聂蓉白了儿子一眼，轻叹道，“那样太危险了。而且，你现在也长大了，有出息了，也确实该知道了。”
“他还活着，并且在朝为官，官位还不低，对吧。”姜恒说出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要是官位低了不太可能让王易、崔白、周行江这样的大人物感到震惊。
“嗯，不低。”聂蓉轻轻颔首道，“半年前，县衙邸报上通告了他最新的官职结衔……”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笑道，“他们这些做官做到的高位的，官衔一大堆，明明是一个人，看起来却像是好多人，你要是听不懂，我正好也与你讲讲。
“正议大夫、守门下侍郎、兼户部尚书、铸钱使、判度支、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姜源县开国公、食邑一千户、食实封三百户、赐紫金鱼袋姜辅。”
“……”姜恒听了之后有些惊愕，“这是宰相，他居然是宰相？！”
其他乱七八糟的官职爵位赐服之类他不太懂，但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衔就是宰相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无论如何姜恒都没想到，自己那个从未见过的爹居然是当朝宰相！
位极人臣！
当世绝顶！
怪不得我以前说宰相不安全，随时可能会暴毙的时候，娘会出言喝止我。
原来是因为这个……
“没错，他就是当朝三位宰相之一的姜辅。”聂蓉感慨道，“十三年时间做到宰相，如今是他任宰相的第三年了，总管大齐财政，官阶也从五品升到了现在的四品。”
“姜佐是假名？”姜恒忽然问道，“为了与我们彻底切割？”
“不是。”聂蓉摇了摇头道，“姜佐其实才是本名，他是在我‘死’后，才改名为‘辅’的。事情也不是你的想的那样，他并非故意不来找我们。”
“他是以为我们……”姜恒已经从母亲刚才的话里得到了答案。
“嗯。”聂蓉点了点头道，“他以为我们全村人都被横海军的人杀了，其实我和你舅舅，还有其他十个人，还是逃了出来……”
随后，她开始讲述整个事情的经过，从与姜辅相识开始。
那是十七年前，齐顺宗延康三年。
当时聂蓉还只有十六岁，从太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已避居深山。
由于村中各项设施和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学堂，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她从未走出过山村。
只在书中听过外面是一个叫做大齐的强盛国家。
八十年前这个国家的边镇节度使掀起了一场大叛乱，连大齐的都城都被攻破，天子出逃，史称永昌之乱。
村里的人祖上就是在那时候逃进山里的。
其中不乏做过官的人家，聂家就是其中之一。
因此，聂家有大量的藏书，聂蓉从小熟读各类书籍，学识可谓渊博，时常想去外面看看，但她也明白这种想法并不现实。
自己没有武功，外面又那么乱，很是危险。
直到有一天，她在村外见到了一个重伤昏迷，漂在河里的少年，几番犹豫过后便将其带回了家治疗。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那少年才勉强醒了过来，但伤势实在太重，只能慢慢修养。
在这段时间里，聂蓉知道了这个少年叫姜佐，出身青州姜氏的远房旁支，是个江湖游侠，刚满十九岁，就已经闯荡江湖两三年，而且即将打开第一关神门。
姜佐与聂蓉讲了许多江湖上的奇闻轶事，聂蓉对这些特别感兴趣，而姜佐从小的遗憾就是读书太少，聂蓉便带他一起读书。
久而久之两人便互生了好感，私定终身。
九个月之后，姜佐离开山村返回青州家里，打算把聂蓉的事禀告父母，明媒正娶迎她入门。
可就在姜佐离开山村后不久，横海军节度使梁贺作乱，一伙乱军冲到了山村里，见人就杀。
村里仅有的几个武者舍命相护，这才让包括聂蓉和聂城在内的十二个人逃了出去。
在那场大难之中，聂荣和聂城的父母、祖父还有亲族全都被杀，两人成了孤儿。
虽然侥幸逃生，但当时景州兵乱，聂蓉还怀有身孕，在逃难的过程中，聂城是拼了命才护住了妹妹周全，好几次都差点身亡，是凭借自己的意志硬挺过来的。
说到这里，聂蓉已不禁泪流满面，轻轻握住姜恒的手，语重心长地道：“阿恒，以后你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孝敬你舅舅，知道吗？”
“嗯，我知道！”姜恒重重的点头。
他以前就知道舅舅一直很照顾自己，本就打算以后会好好孝敬，但没想到自己还没出世的时候舅舅就在舍命相护了。
“要是没有你舅舅啊，咱们娘俩早就成了路边枯骨了。”
聂蓉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擦了擦眼泪，“不过，当时的景州实在太乱，我们也不知道该逃去哪里，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祖上曾经的一点善念竟帮我们逃出升天了。”
“娘，是有人帮了你们？”姜恒不禁问道。
其实他之前就有这方面的疑问，景州与合州之间相隔万里，其间山川险阻无数，更有诸多兵乱，娘和舅舅两个人是怎么跋山涉水逃到这边来的？
“没错。”聂蓉点了点头，感慨万千道，“永昌之乱时，你太姥爷逃难的时候一念之善，施舍给了一名路边乞儿两个蒸饼。
“这一饭之恩被那乞儿铭记于心，谁也没有想到，后来他竟拜入了道门三宫之一的太上宫，超越了仙桥九步，成就陆地神仙之位。
“我和你舅舅走投无路的时候，恰逢他协助朝廷来景州平乱，认出了我们身上的信物。
“在将信物收回之后，他便施展了大神通直接将我们送来了当时还算安稳的合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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