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青翼灵鸟振翅飞翔空中,身姿娇小灵动,在这闹中取静的小深巷中不算引人注目。
它一身青翠欲滴的羽毛宛如翡翠雕琢,翅膀闪耀着淡雅幽光,挥动间,会有驱散沉闷暑气的清风拂过。
火气是大了点,可木行自带的那股温和气在术法中却没有完全消失。
颜欢抬头仰望,虽然心中猜想过木精毕方的样貌,可真要实际见上一面,他才知古籍记载所用词汇的匮乏和无力,毕方有着要远超那些文字所描述的美丽。
“打扰老子睡觉,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小巧玲珑的头部将一只尖锐的喙扬起,忽的鸟头化作了一老者的人面。
坏了坏了!
颜欢心中一紧,这三天来从清明那里做过的功课兴许是白费了。
之前听金精所说,毕方性情温顺,喜好助人,所依附的主人大多是巫士中的温雅博学者,或者有些连巫也不算,它只是凭借喜好或仰慕才情就随在一些才子佳人的身后了。
借用清明的话,木精毕方有点性情,但绝对不多一点才情,属于是又菜又爱玩的那种。
它时常以“君子”自称,叨念最多的一句是“松柏本孤直,难为桃李颜”,直至明末,它还不断在清明耳旁啰嗦,据说那次认主是它最为终生难忘的一次。
论说此后所遇,才华横溢者无人能出其右。
只可惜最后,这位被称为“诗仙”的太白兄在一片镜花水月的破碎中寻月而去,将木精毕方给丢下了。
颜欢埋头深思,偷瞄了眼旁边的金精清明,五行相克,在循环相生彻底搭建起来之前,木精对金精抱有敌意也是正常的,可问题就在于这种明显敌对的情况下,自己要如何打破僵局。
而且毕方前后变化的反差,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听说你之前最后一任主人是位清朝大儒,那为何···”
“你给我闭嘴!”
毕方长鸣一声,同古城上空绽开的一束焰火消融一起。
初夏时越发漫长的白日,似乎一瞬间沉寂下去了。
颜欢看见狭长脖颈处的人面不断变化,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几位的面貌同历史教科书中的插画有几分相像。
大概这就是木精毕方的历代主人了。
“你别给我提起他!我钟意他的才华,我陪他寒窗苦读,我看他登科及第,我见他一步步手握大权,重兵在握,可他是怎么回报我的!?”
“有我跟在身后,他本该同那群倭寇不死不休,可就仅仅是因为疼,他妈的因为怕疼啊!他就同那些倭人跪地求饶!”
“文人傲骨都被戳断了,真他妈的恶心!”
鸟身顶着的人面疯狂变换,难以定型,振翅声越发响亮,微微漾起的清风呼啸起来,影背墙下的一丛月季花开又花落,生机紊乱不清,变得极其诡异。
“识人不善又不是你的错,何苦为了这么一个人折磨自己百年,不憋屈吗?”颜欢问道。
“你说的对,识人不善,及时止损。”
噗嗤!
毕方胸口一起伏,一颗偌大的瘤子随着狭长脖颈直上,将一个头骨吐了出来。
“所以我杀了他,将这狗东西的人头在胃里把玩了百年。”
颜欢眉头微蹙,向清明处小心翼翼挪动了身子。
“姐,真的没问题吗?”
“怎么有种清纯文学少女遇人不淑,被软骨男欺骗后黑化的既视感,这一瞬间的恍惚都有点让我怀疑是不是在找五行之精了。”
“我是觉得,它的逼格可以再高一点,再大一点。”
金精清明一挑眉,轻蔑道,“它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伱要嫌弃,我们去找余下三個,这个丢人现眼的就不要了。”
颜欢避在清明身下,意味深长地朝空中仰望。
“算了算了,这点事情都拗不过来还说是五行之精,切!”
“它一直是这个样子。”清明又附和着说了一句。
颜欢无奈摇头,将散落供台的祭品收起来了,这蚕蛹和结了猴回头一炸,散点孜然粉,那也是十足的美味,可不能糟蹋了。
至于五谷,颜欢一愣,好像从一开始毕方就不食五谷来的,不过没关系,这些东西可以用以驱邪,到时候转卖他人就可以了。
毕方尖喙对准了身下,“你们背后谈论“精”的时候,最好避着点!”
“小子!如果你是想惹我生气的话,那你做到了!”
收拾供台红布的颜欢动作稍停了一下,将差点浮现嘴角的笑意压了下去。
要是毕方还是跟从前一个心性,自己还真不好处理,曾经沧海难为水啊,要想以文采惊艳木精,试问此时这普天之下谁能做到?
可要是面对一个暴躁老哥,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没有哪个暴躁老哥不吃激将法这一套,一旦受了刺激,他们那都是明着眼儿的往陷阱里跳啊!
何况颜欢身旁还跟着一个向来同毕方不对付的金精清明。
“小子,别装了。说来说去,费尽心思,你不就是想要我嘛?可你得搞清楚,历来欲图染指五行之精的人,疯魔亦或暴毙者可有不少啊!”
“我倒是愿意给你这个机会,可你有胆量接吗?”
颜欢放下手中器物,“就喜欢你们这种性情率直的。来,以天地起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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