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秀把长刀当拐杖拄着,勉强站了起来,有零零碎碎的人从四处爬起来,她看到了一些眼熟的面孔,也看到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过了很久,才有人颤抖着喊:“将军,咱们赢了!”
荣秀如梦初醒,他们赢了……近三十万的敌军,被他们生生拦在了断云关前,荣秀大概用尽了她这一生的智谋,也拼尽了她一腔的热血。
赢了,他们真的赢了。
可是十几万的兄弟,最后还剩下多少?
荣秀无力的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赢了,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兄弟们你们睁开眼看看,咱们赢了……”
没有人回答她,到处是死一般的沉寂,二牛死了,他被敌人的五把长枪贯穿,临死还咬着一个敌人的喉咙。
大概二牛是开心的,因为他报了仇,现在应该已经和家人团聚了。
三宝死了,到死他的眼睛都是瞪圆的,他看着京都的方向,那里有他的老娘,长年身体不好,还因为想念他哭瞎了眼。
娃娃脸也死了,他最怕疼,又胆小,临死的时候手里却还抓着敌人的脖子,手指都插进了皮肉里。
……
荣秀不愿意再去看了,因为地上那一具具残尸,都是她的兄弟,可她依旧瞪大了眼睛去看,就算眼泪不断滚落,模糊了她的眼眶。
她要记着,深深地记着他们。
兄弟们,一路走好。
那是一场惨胜,消息传回京都的时候,有无数的百姓哭着欢呼,哭是喜极而泣,因为三十万敌军的全军覆没,象征着他们至少有二十年没有能力再来入侵了。
哭也是悲伤,因为那些死去的英雄里,也有他们的亲人。
皇帝下了旨,让荣秀班师回朝,荣秀带着最后不到一万人,回到了京都。
他们回来的时候,皇帝出城很远的迎接,夹道的百姓一个比一个急切的踮起脚尖去看,希望能在队伍里看到他们的亲人。
荣秀依旧穿着那身被血染的盔甲,整个人都消瘦的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在离迎接的队伍还有很远的时候,荣秀就下了马。
她没有先向皇帝请安,而是面向百姓们跪下了,重重的一个头叩在地上,声音压抑:“对不起……”
她没有履行出征前的诺言,把他们都带回来,有十二万的兄弟,永远的沉睡在了边关,这里面有垂垂老矣的父母盼望着儿子回来,有新妇幼子等候丈夫父亲。
她辜负了所有人的厚望……
有短暂的几秒沉默,然后是猛然爆发的哭声,那些失去了亲人的百姓,像被打开了开关,直接就崩溃掉了,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埋怨荣秀。
皇帝从车上下来,把荣秀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她,这是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如果不是情况紧急……他是绝对不会舍得让她去征战的。
荣秀也没有让他失望,她做的很好,简直完成了仿佛不可能做到的任务,用只有敌人不到一半的兵力,全歼了敌军,反败为胜。
皇帝很想告诉荣秀,他以她为荣,可是看着自家女儿消瘦苍白的面孔,再多的话,也憋在了嗓子眼里。
牵着闺女的手,皇帝和荣秀一起进了城,两边夹道的百姓,突然自发的喊了起来:“战神!战神!战神!”
是的,她是他们的战神,保护了千万的黎民百姓,是他们的英雄。
荣秀的眼睛湿润了,她不敢回头,只是一个劲往前走,她怕她一回头,看到那些百姓,那些剩下的兄弟,她又会忍不住哭出来。
兄弟们,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咱们要保护的,值了……
皇帝骄傲的挺直腰板,拉着荣秀走到了大殿上,旁边的太监总管立刻打开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公主清平……为国为民立下汗马功劳,特封镇北大将军,统领三军……”
荣秀大概是第一个被封为将军的公主,她接了圣旨以后,就看向了边疆的方向,那里是她的兄弟们埋骨的地方。
“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啊!”有臣子一脸惊慌的出列:“牝鸡司晨,是凶祸之兆啊!”
皇帝冷笑一声:“当初敌人都快打到家门口了,朕问何人愿出征,为朕守住断云关的时候,你不出声,等荣秀拼了命,给你们搏了安宁回来,你们才敢蹦出来嚼舌根,我看你们才是乱社稷的罪魁祸首!”
皇帝一发飙,顿时没有人敢说话了。
……
一路无言,一直到回了别墅,步千岚才道:“进来坐坐?”
顾景然沉默了一下,点点头,一进了屋子里,步千岚就把狗腿子撒下了,叶二少主动的道:“我去泡茶。”给二人留出空间说话。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半晌都没人开口。
“我想说……”
“你想说什么?”
两个人同时开口,简直默契,尴尬的气氛也终于散了许多,顾景然酝酿了一下,斟酌着开口:“前一段时间,我来你家参加你的婚宴的时候,取了你几根头发,送去做了dna鉴定。”
他说完这几句话的时候,步千岚心里就有谱了,但是她没有打断顾景然,只是安静的听顾景然继续说。
“我的妈妈是个很安静素雅的女子,她跟我父亲相爱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已经有妻子了,后来生下了我,父亲给我起名顾景然,再后来,她有了第二胎,却意外得知,她心爱的丈夫,并不是他说的那样,是一个普通的小公司老板,而是已婚的顾氏总裁。”
顾景然自嘲的笑了笑,“父亲的原配没办法生育,她吵过闹过,最后也因为家族利益不得不妥协,最后他们决定,把我接过去,正式记进顾家的族谱,而怀着身孕的母亲,则等她生下第二个宝宝,就给她一笔钱,打发她离开。”
“父亲没有反对,沉默的接受了,大概是因为在他眼里,母亲不过是个有些喜欢的生育工具吧,可是母亲不愿意这样,就带着我离开了,我们居住在一个破旧的出租屋里,母亲在那里生下了一个女儿,她给女儿起名叫顾安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幸福安然的过一辈子。”
顾景然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情的步千岚,迟疑了一下,继续道:“顾家毕竟手眼通天,很快就发现了我们了,我们不得不离开,准备到更偏远的城市里去,可是路上我生病了,母亲带着两个孩子,根本没办法走远,最后,她只好把刚刚生下来的女儿放在了孤儿院的门口,记下了那个孤儿院的名字,准备等安定下来了,再回来接她。”
“你想说我就是那个孩子吗?”步千岚的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她并不是原来的那个步千岚,她有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自己的过去,所以在顾景然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她的情绪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可是顾景然不知道,他以为步千岚以前受了太多的苦,无法原谅他和母亲,心里已经慌乱的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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