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略有迟疑,“您考虑清楚,万一他豁出去,仇蟒也在他的住处——”
我看着脱落的一块墙皮,“我赌林宗易会回头,他并非和仇蟒一艘船。”
“林太太,一星期为限。”刘志撂下最后通牒,离开出租屋。
我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儿,下楼买吃的,街角有一家米粉店,铺面很脏,招牌是百年老字号,其实做小生意的商贩往往消息最灵通,倘若林宗易真在阑城,绝不会出入需要登记的高档酒楼,反而小饭馆能打听一些消息。
我在最外面的餐桌落座,“老板,一碗牛肉米粉,加胡椒和白砂糖。”
我掰开木筷,搓了搓毛刺儿,斜后方的一桌坐着两个男人,戴着劣质的金项链,啃牛肉烧饼,“李艳又黑了我一千块钱。”
“李艳的新老板多牛啊,咱们认倒霉吧。”
男人用指尖蘸着芝麻粒,“当初干保安,我嫌赚得少,哪知道换了老板,工资翻倍了,想再回去,被李艳坑了一笔押金。”
“新老板是什么底细啊,南方的富商?口音挺秀气。”
男人嗤笑,“你是想老婆了吧,糟老头子还秀气。”
他们一边闲聊一边起身,我立马掏钱结账,跟上他们,“先生!”
他们驻足,扭头端详我,我笑着递上一盒软中华,“外地人,在阑城做点小买卖,问问行情。”
他们咧嘴乐了,“自己做买卖?”
我坐在马路牙子上,“一群老家的表姐妹也投奔我呢。”
他们撇开腿坐在我旁边,“有学历吗,有老公吗?”
“学历不行。至于有没有老公——”我热情靠近,给他们点烟,“这是什么说法啊?”
“没学历,你心气儿不高,脏活累活能吃苦,没老公,你没束缚,赚钱为大,对不对?”
我恍然,“那我适合在阑城做什么买卖。”
他摸着下巴,“技师,卖酒,主要你喜欢什么呗,不排除有顾客找茬,搞霸王餐那套,你最好求个靠山。”
我殷勤问,“有推荐吗?”
“十三坊有一位蛇叔,挺有排面,也是外地的,能可怜你,你花钱打点他,他给你撑腰。你要是站住脚了,兴许我们还求上你帮忙呢。”
我按捺住激动,蛇,蟒蛇,看来是蟒叔。
他竟然在十三坊又混出名堂了,那林宗易扮演什么角色呢?卧底,义子?
阑城距离江城不近,但也不远,在阑城扎根,以林宗易的谨慎不会如此冒险,阑城并不安全,除非他另有图谋。
无论如何,眼下这条路错了,一星期后老贺动手,结局的性质可不同了。
我朝他们道谢,打包了米粉,乘出租车抵达十三坊,正好是最热闹的时间段。
十三坊是阑城的老城区,临近火车站,务工人员的人流巨大,排查很费劲,是藏身的绝佳地点。
我捧着米粉吸溜,眼睛到处转,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我,“姑娘,来旅游?”
我否认,“打工。”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打工穿一身香奈儿啊。”
我故作尴尬,“假货,充门面的。”
司机说,“我女朋友也穿牌子货,我一瞧,你这件绝对是正版。”
我专注望着这趟街,“您听过蛇叔吗。”
“听过啊。”他用衔烟的左手对准一个牌子一扫,“午夜酒吧是蛇叔承包的,这片地界最大的酒吧了,一般人承包不下来,老板是富一代,有人脉有钱,压根不买账,可蛇叔一出面,老板当场割爱了。”
我扣上盒盖,摩挲着手腕的银链,“多大岁数。”
“六七十岁吧,特有派头,你看民国电视剧吗?跟《大宅门》里面的老爷子一样,拄着拐杖。有一个中年男人总是跟着他,给他开车,气场很厉害,阴森森的。我经常在这边拉活儿,我看到两次。”
我翻出相册,放大一张西装革履的相片,“是他吗?”
司机一瞟,“非常像,没这么正经范儿。”
手机从掌心滑落,我难以抑制颤抖,“师傅,有烟吗?”
我的烟在米粉店给那俩男人了,司机扔到后面一盒红塔山,我抽不惯,从中间折断,一点点搅拌着烟丝。
八点到十一点,我硬生生等了三个小时,门外人来人往,唯独没有我渴望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