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乾没多言,挂断电话。
我僵硬坐着,偷偷看他。
他什么也没问我,整个人倚着靠背,面目深沉。
我猜不准他心思,拧开一瓶水,小心翼翼喂到嘴边,“你渴吗。”
冯斯乾没动作,闭着眼。
我这下确定了,他清楚是我,所以不问。
周浦连夜抄近路,绕过131国道,途经两个收费站,直奔江城西郊。
我们赶到天台是凌晨一点钟,现场灯火通明,停了几辆公车。
我竭力平复情绪,跟随冯斯乾在路口下车。
赵队迎上,示意身后一排破旧平房,“甲10号院2栋,双方交手了,有血迹,其中林宗易的血比较多。他做了万全的准备,可负责看守林恒的保镖准备更足。”
我大惊失色,“他死了吗?”
冯斯乾站在我右侧,偏头凝视我,没说话。
赵队说,“没发现他人,周围更没有摄像头,大概率活着。”
郊区的风燥热,像是着了火,冯斯乾解开衬衣纽扣,“你查了。”
“查了。”赵队越过他肩膀望向我,“林宗易最后联络的号码,是江城本地,我不多说了。”
我心虚别开头。
冯斯乾拒绝了赵队递来的香烟,“林恒是他儿子,他出马情理之中。”
“这是一起绑架案,他们内部问题,内部走漏,我们不插手。倘若有知情者没有报警,而是擅自把风声透露给林宗易,一旦人质发生意外,在江城境内,我会被问责。”
冯斯乾不耐烦,“你想怎样。”
赵队一噎,“我要和韩小姐聊聊。”
冯斯乾当场否认,“跟她无关。”
赵队靠近我,“仇蟒绑架林恒,林宗易解救林恒,除了韩小姐,有第二人能掌握这样明朗的两条线吗。”
“我说过了。”冯斯乾侧身挡住他,将我护在背后,“她不了解情况。”
“斯乾!”赵队突然直呼其名,“我仅仅是将她带回局里聊一聊。”
“不行。”冯斯乾神色阴沉,“就算韩卿通知他,没通知你们,林恒平安,你下属也毫发无损,她没做错。”
赵队双手叉腰,“救人质可不是侥幸,仇蟒和林宗易是什么人,你看现场的血迹,起码四个人负伤了。”
“你们救,就保证不见血吗。正因仇蟒的保镖手黑,韩卿这么做,最大限度降低危害,少殃及无辜。”
赵队气笑,“斯乾,你也太护短了。”
“没出事,到此为止。”冯斯乾走进平房,我匆匆跟在后面,跨过沟渠时,赵队叫住我,“韩小姐。”
我步伐一顿。
“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女人,假如你的同情心能添加一些理智,你会保住更多人。”
我背对他,“什么意思。”
“洗浴中心你的配合,做得非常好。林宗易也确实逃过一劫,对吗?只有我们能接应他,保护他,他自己的方式太危险。换做我们救林恒,他根本不会受伤。”
我握着拳,赵队说,“你认真考虑。”
他和冯斯乾进入同一间平房,好半晌,我也跟上。
我被警戒线拦在外面,我问一名便衣,“冯董进去了,我是他带来的,我不能进去吗?”
他答复,“你不能。”
我盯着冯斯乾的背影,他蹲在墙角,隔着一副白手套,捏起一支红色刀柄的匕首,“检测了吗。”
赵队也蹲下,“是林宗易的血。蓝色刀柄有他的指纹,是仇蟒保镖的血。”
冯斯乾起身,“林宗易是自卫,你抓仇蟒的人,他们故意伤害。”
赵队说,“你从哪看出的?”
“红色刀柄的血痕干涸程度深,溅落的血点由外向内,林宗易的鞋印正好圈在最里面,而蓝色刀柄的干涸度浅,当时林宗易先被刺伤,他拉着林恒出去,此时又涌入一批保镖,门口是对立方向覆盖的鞋印,他被逼到绝境才刺伤对方,林宗易绝不会主动挑起打斗。”
赵队戴上帽子,搓了搓手,“最近活儿多,这里又没出大事,技术科顾不上,林宗易要是自卫,这事就了了。”
他又摸出烟盒,冯斯乾推开,“抽不惯你的,口感太差。”
赵队睥睨他,“你辞职下海,发财了是吧?挺狂气啊,你二十岁实习的时候,也抽六块钱一包的烟,你都不知道雪茄和黄鹤楼是什么味儿的。”
他们往门外走,赵队拍他后背,“还回来干,行吗?直接给你提组长。”
冯斯乾摘了白手套,交给便衣,“穿你这身衣服,许多事要守原则,不方便做。”
赵队穷追不舍,“做完之后呢?你可是好苗子,我实在可惜你。”
冯斯乾面色平静,“回不去了。”
我停在原地,注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