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斯乾依然掐住我脸蛋,顺势从椅子上提起,拖着我往门外走,我站不稳,一路踉跄被他甩趴进车里。
他压下门锁,“你们朝夕相处,他的阴谋你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我大声辩驳,“林宗易疑心我对你动情,他防止我坏事隐瞒都来不及,又为什么向我坦白!”
“是吗。”冯斯乾朝前倾身,“那林太太对我动情了吗。”
“从前是演戏,现在呢?”他手掌扣住我心口最剧烈跳动的地方,“这里有没有真心。”
或许是那些被夜晚卷土重来,冯斯乾的暴戾带给我不可磨灭的阴影,又或是经历了那样多的波折和灾难,他囚禁我却也护住我,我抗拒他却也多次动摇过,在这段彼此都始料未及的故事里,我产生过真心,哪怕只一丁点,我可以因道德底线而扼杀它,但无法逃避它,无法不承认它存在,扼杀是理性的选择,而情感是理性摧毁不了的野火。或许冯斯乾也从没正视过自己一次又一次失态出于占有欲作祟,还是对一个图谋不轨的女人难以压制的荒唐情意,我们都有必须逃避它的现实理由。
我不确定由于哪一种缘故,总之在这一刻,我没有迟疑答复他,“有真心。”
冯斯乾静默良久,久到我膝盖跪得瘫软,他冷笑,“果然是没长心的狐狸,还演。”
我听到“吧嗒”的声响,“最后问你一遍,是他让你来调虎离山。”
我慌张转身,朝车厢的边缘后退,不着痕迹从冯斯乾的禁锢中挣脱,“即便他有心利用女人算计你,也不会用太明显的诱饵,你会已知陷阱还掉入吗。”
“林太太似乎不了解自己多么诱人。”他一把捞回我,再度翻过去,唇掠过我耳朵,“如果回去不能时刻拥有林太太,我愿意在深城多留几日。就算明知陷阱,我也上他的当。林宗易不正是打得这个主意吗。”
如同一只铁钳捏住我心脏,横在胸腔挤压,说不上是疼是闷,堵得无比难受。我颧骨抵在椅背,午后燥热的阳光投映出冯斯乾那张脸,英朗的眉目,好看的鼻骨,棱角分明的下颌,连上下唇线都生得恰到好处,可这么迷惑人的模样,却浮现出压抑,阴毒,与不可控的堕落的野性。
纯白变成焦黑,君子沦为恶魔。
冯斯乾的每一寸都爆发矛盾的东西,这种东西被他抑制伪装了太久,一面蛊惑人陷落,一面又逼迫人出逃。
他领带尾端垂在我脊梁,墨蓝色的真丝衬衫敞着,拂过车窗摆动,放在车门储物格的手机这时打入一通电话,几番震颤弹落脚下,我余光一瞥,来显是林宗易,我心跳骤然停滞。
冯斯乾把手机从侧面递给我,“接。”
我无动于衷。
他拽住头发,我脑袋被迫扬起,颈侧的血管紧绷,快要窒息冲破皮肤,后备箱上方的玻璃光影迷离,我面孔沦陷其中,犹如泡沫一般粉碎,冯斯乾的面孔同我重叠,却完整无恙,他再次命令,“林太太要视而不见吗。”
我脸色惨白,“你到底要怎样。”
冯斯乾笑了,“不忍心看林太太沉溺于此刻而冷落自己的丈夫,我帮你接吗。”
我握住他手,重重咬在虎口处,伴随蔓延开来的血腥味,冯斯乾笑容愈加深,“林太太的倔强,我偏要治一治。”
他接通搁在耳畔,启唇即将出声的一瞬,我败下阵,颤颤巍巍扑上去接过手机,语调哽咽叫他名字,“宗易——”
林宗易在开车,途经一片冗长嘈杂的鸣笛,“你在哪。”
林宗易听出动静,他一言未发,那端只有他越发沉重的呼吸。
我憎恨到极点,扭头瞪着冯斯乾,他脸上是恶趣味的笑意,手绕过我脖子,撩开散乱的长发,露出整张光洁的面颊,他轻声提醒我,“回答他。”
我声音带一丝颤抖,“宗易,我在深城。”
林宗易呼出一口气,“你去深城干什么,怎么不告诉我。”
我回复,“办事。”
“办事?”林宗易急刹车,“韩卿,你记得我们的关系吗,我是你丈夫。”
当着冯斯乾的面,我不能提及和林宗易是有名无实的协议婚姻,冯斯乾只会变本加厉,我说,“我记得。”
冯斯乾不等林宗易再开口,他夺过手机,当场关机。
我终于彻底崩溃,朝面前的玻璃哭喊,“冯斯乾,你有种就杀了我!”
他随手丢开,“对付屡犯不改的女人,不允许她解脱才是最好的教训。”
一切止息,我蜷缩在座椅角落,冯斯乾降下三分之一的车窗,点燃一支烟,眯眼抽着。一阵暖风灌入,烟雾随之溃散,他冷峻至极的面容也在浓稠的雾霭深处逐渐清晰。
他怒火因这场漫长的厮缠而平息,取而代之一股讳莫如深的平静。
在商场没有比冯斯乾更沉得住气、稳得住阵脚的男人,但在感情上他却阴晴不定喜怒不明。
我嘶哑问他,“你相信我了?我来深城林宗易根本不知情。”
冯斯乾朝车顶棚吐出一缕烟尘,我别开头,望着冷冷清清的街道,他亦是望向别处。
过了一会儿,冯斯乾打电话通知下属过来,没多久那个负责接机的男人从路口驾车驶来,拎着两桶巨大的食盒,冯斯乾抬下巴,“给她。”
男人撂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我没动弹,像一尊凝固住的雕塑。
冯斯乾又续上第二支,“自己老实吃,或者我塞你吃。”
我才止住的泪意又翻涌,冯斯乾闭了闭眼,也意识到话说重了,他用力嘬着烟蒂,皱眉不语。
我拾起粥碗,舀了一勺喝,冯斯乾一直没碰饭菜,只沉默看着我吃,好半晌他熄灭燃尽的烟头,伸手擦拭我眼角泪痕,他触摸我的刹那,我不由自主僵硬。
男人杵在车外汇报,“冯董,江城的大人物腾出空了。”
冯斯乾收回手,“几点。”
男人说,“在去饭店的路上。”
冯斯乾淡淡嗯,把烟头抛出窗外。
男人找好临时泊车位,安置完自己的座驾,旋即上车,直奔位于深城市中心的水云间饭店。
水云间有四层,一二层是按摩唱K,三层是大饭厅,顶楼是独立雅间,我们到达1号包间,冯斯乾推门而入,早已有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在等候,除了男人,还有女秘书和专门的保卫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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