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琅回到屋中,早已等在房中的唐玥和丽娜都围了过来。
“琅哥,你说这次咱们能挡住鞑子吗?”唐玥轻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朱文琅摇摇头。
他武功虽高,却不擅军阵,哪怕徐东彬尽心尽力地为他讲解,但毕竟未曾经历,连问题都提不出来,徐东彬也只能想到哪些就讲哪些,一时之间哪说得了这么多?听了半天,也无非是一知半解而已。
别的没听懂,但却也知道今日之战只是开胃小菜,明日方才是双方见分晓的时候。
至于瞿郁,本就年纪幼小,今日见徐东彬调度有方,林永磊的火器也是大出意料,知道遇上了军中高人,一心想要多看多学,更是一句话也不敢插嘴,只是紧紧跟在徐东彬身边,细细观察体会徐东彬的用兵之法。
丽娜因师姐师兄们在这短短几个月之中一个一个死去,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只觉得天蹋下来了一般,仍是精神不振,每日间目中无光,浑浑噩噩,消瘦得不成人形。
唐玥心中疼惜丽娜,见朱文琅也没什么新消息,便叮嘱他早早休息,自己则去卧房中陪丽娜去了。
“呜呜呜——”一阵低沉的号响,将仍在房中沉睡的朱文琅惊醒。
不过转眼之间,朱文琅已是心中一沉:“鞑子来了!”
待朱文琅急匆匆地冲到城墙之上,只见仍旧有些昏暗的天幕之下,北边的蒙古军方向,已有黑鸦鸦的一片蒙古军列阵而待,数十面看不清字样的大旗在冬日的寒风之中猎猎扬卷。
城墙之上,徐东彬、瞿郁、赵福贵、林永磊等人已并列站在那里,面色沉静地远远望着三里之外的蒙军。
不过片刻,城墙上已有越来越多的明军,都是听闻示警的号响之声赶到的,只是在数百玄武弟子的统领之下,纷纷聚到各自的位置上站好,静待军令,一点也不显得慌乱。
“少主公。”见朱文琅过来,徐东彬微微侧身朝他一拱手,恭敬道。
“徐先生好。”朱文琅已习惯了徐东彬如此称呼,反正提过几次,徐东彬依旧不改,朱文琅也无法,只得默认。
“死鞑子动了!”旁边的赵福贵忽道。
朱文琅转头望去,却见蒙古军那边黑鸦鸦的军阵隐约在缓缓前行,虽说耳旁仍旧只有寒风凛冽之声,丝毫听不到蒙古军那边的动静,无论是战鼓或是军号。
但那缓缓压过来的黑线,却依旧令城墙上的众人心中沉重。
“弄不好今天鞑子要玩命。”瞿郁低声嘀咕。
依照徐东彬的分析,这次蒙古军来攻神木堡,多半是纳哈出想要破坏大明北伐的布局,逼着朱元璋从蓟州分兵救援,而纳哈出原本的老巢是在辽东,却突然来了鄂尔多斯这边,必然是想速战速决,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拿下神木堡。
昨日匆匆一战,纳哈出未能得逞,又耽搁不起时间,今日必然会全力来攻,否则便再无机会。
因此,只要神木堡撑过了这几日,或许两日,最多超不过三日,纳哈出攻不下神木堡,便必然撤兵。
故而,这两日,也将会是神木堡最为艰难的时候。
纳哈出乃是蒙元朝廷的太尉,“奇男子”王保保的弟子,虽被常遇春徐达等名将所率的大明铁骑赶回了草原深处,但他能够率兵与大明相持十余年,到现在还能活蹦乱跳,其领兵之才又岂是易与?
而今日,纳哈出亲率两万蒙兵,来攻这小小的神木堡,堡中只有不到两千的明军守卫。
能不能守得住,就连徐东彬也不敢说有把握,只能尽力而为。
但无论怎么说,今日,必是一场苦战!
北边起起伏伏的草原上,蒙古军依旧缓缓压上,一步一步靠近,黑沉沉的一片,压得人心中喘不过气来。
只见那蒙古军接近到两里许之处便已大部驻足不动,却有几支队伍脚步不停,依旧缓缓地,坚决地朝前而行。
“这是登城队!”瞿郁脱口而出。
朱文琅凝神望去,果见那几支队伍并非骑马,全是蒙古步兵,手中或拿弯刀,或执长矛,人人手中皆有盾牌。
此外,队伍中隐隐还能看到有长长的登城梯,只不过因为没有举在头顶肩上,而只是拎在手中,故而一时看不到。
“他们怎么不跑?”朱文琅一时不太明白。攻城,不应该尽量快速,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接近城墙,架起云梯蚁附攻城吗?
“距离还远,弓箭够不到,现在慢慢接近,以节省体力,等到进入弓箭范围内,他们自然会尽量快速地跑起来的。”徐东彬神情平静,耐心解释,没有因为朱文琅幼稚的问题而有丝毫嘲笑之意。
“鞑子怎么不是并排压上?那几支队伍中间,怎么还隔着一大块?”唐玥匆匆收拾洗漱了一番,也赶到了城墙,与众人站在一起,指着远处的蒙古军脱口问道。
“有可能是怕干扰,互相之间影响吧。”瞿郁顺口回道。
“丽娜呢?她怎么样了?”朱文琅问唐玥。
“在屋里呢,还好,肯吃点东西了。”唐玥回道:“就是这些天太伤心,又不肯吃饭,估计身子有些吃不消,我让她再去睡会。”
“跑起来了!”瞿郁一抬手,叫道。
果然,那几队蒙古步兵缓缓接近,快接近五百步时,已慢慢开始加速,原本提在手上的长长攻城梯也抬起来举上了头顶。
瞿郁手一招,身后的一名随身亲兵已靠近过来,递过来一把弓,又将三壶箭摆在了瞿郁身后,从壶中取了三支箭递到了瞿郁手中。而亲兵的身上,还斜跨着五只弓,显然是为了替换用的,免得瞿郁手中的弓折了之后可以立时更换。
“呵呵,瞿家的落月箭闻名军中,今日倒可以令老夫大开眼界。”徐东彬干笑一声。
“徐先生见笑了,徐先生用兵如神,晚辈还须向徐先生多多讨教才对。”瞿郁已是将三支箭搭在弓上,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地应道。
此时蒙军还远,瞿郁手中的也并非瞿家闻名天下的“落月”铁弓,只是军中所配的长弓,但饶是如此,瞿郁用的也是三石的硬弓,绝非寻常士卒所用的一石弓可比。
朱文琅紧盯缓缓加速的蒙军,有些紧张,心中扑扑乱跳。
之前在云南昆明守城战中,他只是与沐英一起在城楼上喝茶观战,昨日一战,又基本是双方的投石车投石机的较量,蒙古兵根本还未接近城墙,从未经历过万军阵中面对面枪对枪的厮杀,今日却难免刀剑见血,心中不免还有些惴惴不安。
突地,只见对面蒙军原本停在原地的骑兵也是分出一部分来,开始前奔,却正是朝着几支蒙军步兵之间的空隙急急而来,骑兵与步兵犹如互相间隔的几道洪水,均开始加速向前。
“纳哈出果真是鞑子中的将才,居然能将鞑子兵调教至此。”徐东彬叹道。
“鞑子这是在干啥?”唐玥哪看得懂这些,不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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