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哈出出现在鄂尔多斯?”御案之上,摆着好几个小小的折子,朱元璋坐在御椅上,皱眉道。
“父皇,这些天,这边有好几道消息,都和朱文琅有关,儿臣简单梳理了一下。”朱标翻看着御案上的折子:“锦衣卫报说文琅率中原武林高手出剿天一盟,天一盟宣布解散,瞿郁还擒下了近百天一盟贼众,只是贼首脱逃,但估计也是气数已尽,再也折腾不出什么乱子来。此外,锦衣卫又报,说是有传言,蒙古华筝公主墓中有武穆遗书,纳哈出出现在鄂尔多斯,也是冲着这部武穆遗书去的,文琅在华筝公主墓里与纳哈出遇到,最后发现这武穆遗书早已被华筝公主所焚。只不过认出纳哈出的时候,蒙古军已到,两边僵持,最后各自退兵,不战而散……看来,应该是文琅在天一盟听到武穆遗书的消息,特意赶到八白宫去的,结果正好纳哈出也去了,父皇,这武穆遗书究竟是何物?和岳武穆有关?为何纳哈出竟然为此舍弃他的二十万大军,自己千里迢迢赶到八白宫去?”
“武穆遗书啊。”朱元璋靠在御椅中,抬头望着屋顶:“那是江湖之中的一个传说,据说是前宋岳飞留下的兵书,后来落到百余年前的北侠郭靖手中,郭靖凭此兵书,镇守襄阳,挡住了北边的鞑子兵十余年,连蒙古大汗蒙哥都死在襄阳城下……后来,襄阳城陷,这武穆遗书又失落江湖,数十年前被明……被一个叫张无忌的人所得,张无忌和常遇春是至交,将此书传给了常遇春,常遇春得此兵书,用兵如神……”
“那岂非是兵家至宝?”朱标惊道:“开平王洪武二年便在军中暴卒了,这本兵书如今是在何处?”
“朕问过常茂,他不知道此书。”朱元璋摇摇头:“朕甚至令锦衣卫暗中在郑国公府找过,也未找到此书。”
“陛下,何文灿求见。”大太监高诵从御书房外进来禀报。
“宣!”朱元璋一扬手。
何文灿低着头从御书房外进来,双手捧着一份折子高举过头,在御案前拜倒:“启禀陛下,西北有新消息送到。”
朱标从何文灿手中接过折子,双手送到朱元璋手中,朱元璋扫了一眼:“朱文琅将榆林府周边的锦衣卫都调到神木堡?这是为何?”
“回陛下,据榆林府锦衣卫千户张阳报,说是朱千户怀疑纳哈出会突袭神木堡,故而调锦衣卫帮着守堡,副千户张伦奉朱千户令,已率锦衣卫到达神木堡。”何文灿叩头道。
朱标似是想起什么,躬身对朱元璋道:“父皇,儿臣也想起来,榆林卫总兵奏报,说是瞿郁找他借了三百边军,也去了神木堡,原因未明。”
“哦?此事朕怎么不知?没看到折子?”朱元璋讶道,在御案上略翻看了一下,果然并未看到榆林卫或是五军都督府的奏折。
“父皇忘了?父皇给了文琅金牌之时,便允了五百兵丁的调派之权,如今瞿郁用朱文琅的金牌借兵三百,可无需单列上奏,儿臣也只是昨日看到五军都督府的报事节略,才有印象。”说罢,走到一侧的架子,找到五军都督府的格子,取了最高边一本报事节略,递到朱元璋手中:“父皇请看。”
朝中的奏折分为两种,一种是说事的,由大臣具名上奏,专门就一两件具体的事朝廷汇报,另一种则是报事节略,由各衙门将每日发生的,无需单独具折的寻常事务,简单记上一笔,交付大内,相当于流水账,无非以备需要时再找查参考罢了。
“回陛下,张阳确实是如此说。”何文灿道。
“倒也……不是没有这可能,他是想引朕分兵去救神木堡,借此破坏朕的北伐大计。”朱元璋道喃喃道。
“那是否需要下旨榆林卫,增兵神木堡?”朱标问道。
“宋国公的意思呢?”朱元璋转头问坐在御书房中的宋国公冯胜。在此之前,君臣正在讨论北伐事宜,冯胜正是朱元璋下旨任命的,此次北伐的征虏大将军。
“哦?为何?说说?”朱元璋看着冯胜。
“回陛下,什么武穆遗书之类,臣从没听说过,但纳哈出到了鄂尔多斯,距离辽东何止千里?斥侯并未探到纳哈出的大军西进的动静,故而纳哈出最多只是率小股战骑,远奔千里,跑到鄂尔多斯,鄂尔多斯并非纳哈出的地盘,纵然他是蒙元朝廷的太尉,西蒙的部落也未必会听他调遣,故而最多只会闹个小动静,意图扰乱我大明北伐之举,纳哈出也更不会在鄂尔多斯久待,势必要尽快回到辽东备战。故而,臣以为,纳哈出就算是想攻神木堡,也只是想取个巧,能成最好,不成也无所谓,且攻不了几天。”冯胜的声音很平静,似乎只是在述说一个事实:“如此一来,就算是朝廷调兵,等大军到了神木堡,只怕纳哈出早就跑了。”
“可若是纳哈出攻下了神木堡呢?”朱标问道:“神木堡乃是我大明西北重堡,过了神木堡,百十里内都再无可守的军堡,鞑子可以长驱直入,此事非同小可。”
“如今草原冬季未过,并不是起兵的好时候,纳哈出现在攻神木堡,想来只是试探,绝不可能大军压境——纳哈出在鄂尔多斯,也调不动大军……”冯胜续道:“陛下,朝廷准备北伐,已是抽调了近一半的边军,西北各卫各堡,本就军力不足,只能勉强维持现状,若是要调兵增援神木,势必会牵动整个西北方向的军力配属,动静大不说,一时也难见效……陛下,容臣说句罪过的话——纵是纳哈出攻下了神木堡,那又如何?鞑子并无大军继续南下的胆量和军力,更何况纳哈出还得赶紧赶回辽东去,只怕是攻下了神木堡,纳哈出也会很快放弃,从速离去,又有何忧?”
“那依宋国公的意思?”朱标问道。
“传旨!”朱元璋已是完全明白了冯胜的意思,突然直起腰来,叫了一声。
“奴婢在。”站在门口的高诵忙进来拜倒。
“传旨五军都督府,令西北各堡各位,安守本位,守好疆界,勿轻启战事。给朱文琅传旨,八个字:能守则守,守不住,弃!”朱元璋道。
“奴婢遵旨!”待朱元璋说完,高诵叩了个头,站起身来:“还请陛下示下,朱文琅大人那边,由何人任宣旨使?”
“何文灿,你安排个人,带一百锦衣卫过去宣旨,顺便帮小琅子守堡吧。”朱元璋一摆手。
“微臣领旨。”何文灿磕头应道。
何文灿心中暗叹。京师距离西北远隔千里,照着宋国公方才所言,纳哈出不可能在大明西北,鄂尔多斯这一带待多久,说不定宣旨的人到神木堡,纳哈出早就已经离开了,守堡不守堡都不一定赶得上,倒也无所谓,只不过自己的这位下属朱文琅,圣眷是如此之隆,以后也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才算恰当,至少是不能将他当作寻常的下属对待了。
高诵则领命出门,准备拟旨用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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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哈出费尽口舌,额日勒钦只借给了他一万五千的轻骑,加上他从辽东带过来的三千精兵,共两万兵马。
额日勒钦也是朝廷的太尉。
太尉一职,原本乃是蒙元朝廷的重臣,位高权重,元初之时,只授了两个人的太尉之衔,一个是伯颜,乃是元初灭亡前宋的主将,另一个是脱脱不花,曾助大汗忽必烈平定了西北边的蒙古贵族叛乱,俱是立下大功之人。
只是到了三四十年前,天下义军群雄纷起,蒙元朝廷疲于应付,拿着太尉的名头四处乱封,当成收买人心的手段,连私盐贩子张士诚都被蒙古朝廷封了个太尉的头衔,“太尉”二字便也早就不值钱了。
如今蒙古朝廷之中,还有数十个“太尉”,纳哈出是太尉,额日勒钦也一样有太尉的名头。额日勒钦的势力范围便在西蒙,正在鄂尔多斯北边的草原上,实力虽比不上纳哈出,但手下也有十万兵马,算是蒙元朝廷中的第二大实力派,与纳哈出的关系虽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
纳哈出带了三千兵马千里迢迢从辽东赶过来,额日勒钦是有戒心的,但纳哈出说是只想借兵攻打神木堡,且保证以他带过来的兵马为主力攻堡,只需要额日勒钦派出兵马押阵即可,更何况若能真的打下神木堡,无论地盘、缴获、俘虏之类,尽皆归额日勒钦所有,纳哈出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打乱南明朝廷的北伐大计而已。
纳哈出所率的怯薛军,乃是真正的蒙古精锐,在纳哈出的二十万大军之中,也是战力顶尖的存在。(见本章史实贴片【怯薛军】)
纳哈出无奈,只得率借来的这一万五千士卒,外加自己的三千怯薛军,一共一万八千兵马,缓缓向神木堡进发,原本额日勒钦还派了个万夫长巴哈指挥这一万五千的借兵,听从纳哈出的调遣,但纳哈出担心巴哈不听话,直接将这一万五千兵马的指挥权交给了更听话的千夫长孟恩。
冬日的草原上,残雪犹自覆盖着枯黄的草根,一万五千西蒙轻骑,再加三千纳哈出的怯薛军,缓缓南行,慢慢向神木堡接近。
“孟恩,在距离神木堡五里处下寨,然后从速集结,准备攻城!”纳哈出下令。
“末将遵令!太尉!”孟恩的父亲便曾在纳哈出手下为将,对纳哈出的命令,孟恩绝不会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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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北边二十里发现纳哈出大军,约两万,皆为战兵,未见辅兵。”神木堡外,有原神木堡边军的斥侯,有零散的丐帮弟子,也有少量锦衣卫,专门用来探查北边草原蒙古兵的动静。一名斥侯将消息传回来,堡城上的士卒赶紧将消息回传简陋的“守备府”。
“没猜错,纳哈出果然来了。”守备府中,朱文琅闻言道。
虽说朱文琅徐东彬等人都在认真准备,但之前对于纳哈出到底会不会来攻神木堡,都还只是一种判断,此时听闻纳哈出果真领兵前来,厅中众人看向徐东彬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又惊讶,也有佩服。
“再探!”坐在正中的徐东彬却是不动声色,轻喝一声,端起茶碗嘬了一口:“少主公,听到这消息,您有什么判断?”
“什么什么判断?”朱文琅有些愕然,纳哈出来了就来了,说明之前的判断是对的,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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