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上当了。可是他没有办法拒绝外婆的好意,更不想逞一时之气而伤了外婆的心,所以他假装没看见孟泽谦和陆湘,选在继续留下来。而现在,他显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门外的陌生的父母。
一家三口就这么僵持着。
大概过了十分钟,大门口再次传来响动。陆振亭终于结束了与好友的棋局,回来吃饭了。
陆湘见状,赶紧转身迎了上去打招呼。
陆振亭并未因为家里突然多了几个人而有任何惊喜的情绪,仿佛一切都只是寻常。他悠哉游哉地进了门,换好拖鞋,随后瞥了一眼站在孟屿房间门外的儿女和女婿,眉头微皱,询问道:“你们都站在那里做什么?小屿回来了?”
陆湘连忙点了点头,笑着解释道:“没事,爸,我们只是想跟孟屿谈谈。”
“早就该这样了。”陆振亭点了点头,随后朝着孟屿的房间走过去,不轻不重地在门上敲了几下,中气十足道,“孟屿,不管有什么事情,先把门打开。你这样避而不见,算怎么回事?”
陆振亭的话音刚落,房门缓缓打开,孟屿面无表情地走出来。
陆振亭仿佛没有察觉到他们一家三口的异常,他见孟屿出来了,便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手,然后跟高风龄打了招呼,才走到餐桌前,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坐下。
孟屿也没有没有理会其他任何人,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下,冲着陆振亭叫了声“外公”。
陆湘与孟泽谦对视了一眼,也陆续走向了餐桌。
孟屿对父母的反应视而不见,他转过头,目光落在站在厨房门口观望的高凤龄身上,温和地问道:“外婆,可以吃饭了吗?晚上学校有活动,我吃完饭还要赶回去。”
言外之意,我不想跟着两个人待太久。
“好好好,马上吃饭!”高凤龄急忙点头,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她也不管孟屿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双手在围裙上搓了搓,转身快步走进厨房,将一道道精心准备的菜肴端了出来。
陆湘见状,也识趣地不再多言,默默地进厨房洗了手,帮忙端菜。
大家陆续入席,菜也摆好了,满满一桌子,几乎照顾到了每个人都口味。
孟屿默默地接过陆湘递来的饭碗,埋头开始用餐。
高凤龄见状,满眼慈爱地为他夹了几筷子他喜欢的菜。
陆深原本是挨着高凤龄坐在右边的第二个位置,现在见孟屿坐在第三个位置上,他便绕到左边的第二个位置坐下,第一个位置坐着孟泽谦。
陆湘明白弟弟的用意,便在右边的第二个位置上坐了下来,然后用公筷给孟屿夹了几块青椒炒鸡肉。
“我不爱吃鸡肉。”孟屿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她的好意。
陆湘尴尬得愣了愣,才想起青椒炒鸡肉是自己喜欢的菜,而孟屿似乎并不喜欢吃辣。她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把鸡肉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盘子里。
高凤龄迅速地瞥了一眼女儿和外孙,连忙指了指餐桌上的红烧鱼,笑着说:“小屿爱吃鱼,我今天做的这条红烧鱼可新鲜了,杀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
陆湘立刻领会了母亲的意思,迅速地给孟屿夹了一块红烧鱼。
孟屿这回没有拒绝,他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品尝着。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中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片刻后,他放下筷子,淡淡地说:“外婆,今天的红烧鱼似乎煮得有些老了。您煮菜的时候,是不是分心了?”
“你这孩子,真是长了一条灵巧的舌头,什么都瞒不过你!”高凤龄假装没听懂外孙的话外之音,依旧保持着笑容。
孟屿没再搭话,埋头继续扒碗里的饭。
不知不觉间,陆湘几乎把整条鱼都夹到孟屿的盘子里来了,其他人也默契地没有动那条鱼。而孟屿除了刚开始吃了几口后,后面便没有再理会堆得满满的小盘子。
高凤龄的目光在孟屿面前的盘子上停留了片刻,流露出淡淡的担忧:“怎么了,小屿?外婆烧的红烧鱼不合胃口吗?”
孟屿轻轻一笑,回应道:“除了煮得老了一点,其他都很好。但一个人独享这么一大盘,有什么意思?况且外婆您做了这么多菜,我总不能尽吃鱼吧?那多不给您面子。”
高凤龄会心一笑,但是一想到旁边坐着的失落的女儿,她又有些不忍和无奈。
“我的面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爸妈难得回来,我们都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高凤龄笑着说,“你啊,就把那条鱼给我吃完,不然我可不准你走。”
孟屿闻言,立刻皱起了眉头,小声抗议道:“外婆,这可不能怪我。一桌人吃饭,她凭什么把整条鱼都塞给我呀?难道她觉得好的东西,我就一定要照单全收吗?”
这话含沙射影,甚至还夹杂着几分不满和抱怨。
高凤龄一时语塞,只得把目光投向一旁专心吃饭的陆振亭,希望他能说句什么,缓解一下这个紧张的氛围。
陆振亭接收到了到妻子求助的目光,便轻轻放下了筷子。随后他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孟屿,你爸妈今天来是有话要跟你说,你先把饭吃完,待会儿再好好谈,不要闹脾气。”
陆湘满脸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附和道:“孟屿,妈妈以前太忙了,也不太懂照顾孩子,因此忽略了你。但妈妈现在意识到错了,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你能原谅妈妈吗?”
孟屿头也不抬,漠然道:“外公不是说,吃完了再谈吗?”
陆湘缓了缓神,心想只要孟屿愿意听她说,那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饭后,高凤龄如往常一样起身去收拾盘子碗筷。陆深觉得有些尴尬,便起身去帮忙。可高风龄见他手不方便,又要将他赶出来。陆深朝着母亲使了好几个眼色,高风龄才勉强留他在厨房里帮着擦干盘子上的水。
客厅里,陆振亭、孟泽谦、陆湘三人各自在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就连孟屿也没有固执地要回学校,规规矩矩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电视里播放着陆振亭钟爱的抗战剧,正是作战的高潮部分。但此刻,客厅内的氛围却让所有人都没有心思去关注屏幕上的剧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压抑,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整个空间都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种近乎凝固的气氛中,孟泽谦突然打破了沉默。
“孟屿,你的手腕怎么样了?”孟泽谦的目光落在孟屿的手臂上,语气中带着些许关切,“医生有没有说过大概多久能恢复?”
孟屿闻言,淡淡地回答道:“该好的时候自然会好。”
孟泽谦并未因儿子的冷漠而恼火,仍然好声好气地说:“孟屿,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但是,你能不能暂时放下芥蒂,跟我们好好谈谈?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希望我们如何去做,才能化解你心中的不满?”
孟屿瞥了坐在对面的父亲一眼,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你们供我吃喝玩乐,我感激不尽,哪里还敢再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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