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凝雪尽量忍着不嫌弃,但实在有些受不了,跑到外头重新呼吸了几口空气,才捏着鼻子重新进去。
“要不你还是去车里吧,我进屋看看就出来。”
“我跟你一起。”江墨沉已经在她生活里缺席太多,苏老太太的秉性他很了解,就算她瘫了下来,也难保不给媳妇儿气受。
有他去撑腰,起码她能收敛一些。
苏小珍应该是给老太太做完饭就走了,灶台上还摆着未凉透的饭菜,土豆炖白菜,和白馒头,这样的伙食在乡下很正常,看样子她并没有苛待亲娘。
苏凝雪打开屋门,苏老太太躺在炕头哼唧,浑浊的眼睛看不清人,她以为是苏小珍,颤颤巍巍的命令:“你给我倒碗水,做的菜放那么多盐,你要齁死我就直说。”
真是老了老了,也不在嘴上积德!
苏凝雪总不能不管,准备去倒水,江墨沉将她拦住。
“我去。”
男人的声音响起,苏老太太才警醒,睁大眼睛,挣扎着坐来起来。
苏凝雪穿着一件儿黑色的棉袄,从头包到脚,只露出一张干净俏丽的脸,还与老太太印象中的模样有很大区别。
“谁啊?”老太太问。
她答:“苏凝雪。”
屋里一下就没了音,江墨沉倒了水过来,给她放在桌子上。
“水烫,凉凉再喝。”
苏老太太躺了回去,整个人的精气神都颓然下来,六神无主的转动眼珠。
“你这会儿过来,是看我热闹的?”她嘲讽的问。
也不知道是在嘲讽别人,还是她自己。
苏凝雪站在原地没动,淡淡回:“你有啥热闹可看?我妈说让我过来看看你,免得落人话柄。”
“呵,你还怕落人话柄了?当初你都不怕呢。”
苏老太太在中京记着过来采访的时候,闹了一出又一出,没能拿捏苏凝雪,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当初也是狠话说尽,诅咒得恨不得连她自己都给带上。
现在诅咒也应验了,不过都是应验在她自己身上,她要下地狱,还能拿苏凝雪咋样?
她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苏老太太也只有真正到了这时候,才认清现实。
苏凝雪面对她的挖苦,并没有说话。
苏老太太突然开始流泪,浑浊的泪水从她那双干瘪的眼睛里流出来,落在脏兮兮的枕头上。
好像应和着她破破烂烂的一生,没有一天,真正快乐过。
“等我死了,你们就都解脱啦。”
苏凝雪看得出,是她自己对人生没有了眷恋,才因果循环,有了她的现在。
“是人都有这么一天,我在下头看着,你费尽心机盘算,死死握在手里的东西,将来能不能带走,哈哈。”
“我为什么要带走呢?我要将它们都留下,留给我的子孙后辈,我要将它作为一种传承,让它们流传下去。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可是你看看你,又给孩子们留下了什么呢?两间破房子,留给孩子们满口怨言,满心期待他们过得不好,这样才能平衡你那没有被满足过的欲望?”
有的人生孩子是为了传承,是为了给他爱。
而有的人,将生孩子当成任务,当成一种投资,到期就要收取回报,如果回报得不够多,就会被当成一场失败的投资。用尽言语侮辱、打压、压榨。
作为这种人的孩子,真的痛苦。
他们连自赎都来不及,何谈承载他人的人生?
只有真正的付出过爱,你才能收获到爱。
苏凝雪懒得与她讲这些大道理,有些人的内心,是不存在爱的。
他们在乎的只有他们自己的感受和得失。
苏凝雪的一番话,苏老太太足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理解完。
要么说她懒得与之争辩,因为苏老太太这样的人,从灵魂就是扭曲的。
“我如果像你一样,不择手段的嫁到好人家里,我也能给孩子留下东西!我才不是你那种人,我才不会嫌你爷爷穷,不会嫌他没本事,我从来不怕吃苦!”
“哦,是吗?”苏凝雪嘴角掀开一抹嘲弄:“这话你到了地下,敢去跟我爷爷说吗?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你自己的心。”
明明她就是在抱怨,抱怨没有像她一样嫁给一个有能力的人。
不然她怎么会固执的觉得,苏凝雪能有今天,靠的是她嫁的好。
固然,她参加高考是通过与江墨沉军婚,可是这也是有前提的,她如果不结婚,是满足参加高考条件的。
她自身有能力养活自己,如何不能靠自己开辟出一条道路?
条条大路通罗马,关键,看她怎么走。
那些凡是以为她凭借嫁得好,平步青云的人,真是可笑……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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