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已经习惯了神仙爹脑回路，崇萤这会儿还是被他的话给震住了。
她有些无语地道：“不是，爹爹，他可是咱们家的大仇人，您不想让他余生都活在痛苦中吗？”
“对我有什么好处吗？”季曜穹微笑着反问。
“当然有好处啊！”崇萤认真道，“反正就我来说，仇人过得越差，我就越高兴，他让您和娘受了那么多苦，让他遭受这些都是轻的。”
崇萤是真这么觉得，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将丑夫吊起来，让那些被他残害的百姓每天鞭打他一百下，让他好好感受一下其中的滋味。
季曜穹看着女儿小脸紧绷，一副“为爹报仇”的英勇模样，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摸摸她的脑袋道：“可是就算你让他尝尽了世间苦难，被他害死的人也活不过来了，你娘亲也活不过来。”
他说得云淡风轻，甚至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容，仿佛和平日里微笑着问她“今日吃什么”时一样的神情，可崇萤却听得心里蓦地抽了下。
“爹爹……”
她只想到留着丑夫一条命，可以让季曜穹和季沧序还有剩下的季氏暗部等人发泄心中的余恨，可是却忘记了，丑夫的存在同样的也在不断地提醒他们那些惨淡的过去。
崇萤心中有些难过，她可以救醒季曜穹，可是任凭她医术再高超，也没办法让随轻尘复活。
“对不起爹爹，是我想的不够周到，您不想见他，我现在就杀了他。”崇萤立刻道。
反正她本来留着丑夫就是为了泄恨用，如今杀了他也没差。
季曜穹摇摇头道：“我不赞成留他，倒不是因为怕被提及往日的回忆。”
崇萤愣了下：“那爹爹是为何……”
季曜穹眨眨眼：“方才不是说了么，不想他破坏宅子风水啊，留他这么一个东西在家里，时不时还会哀嚎几声，多晦气啊！”
崇萤看着他，像是透过他慵懒敷衍的外相望进他的内心似的：“真是为此吗？”
她双眸亮晶晶地，黑白分明的瞳孔仿佛世间最干净的山泉，也是唯一能治疗季曜穹内地伤疤的良药。
他微微叹息一声，抬手轻轻抚过女儿和亡妻相似的眉眼，柔笑道：“自然还有其他的理由。”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已经无力回天，倒不如放他们真正自由，留丑夫活命，只会打扰他们的英魂罢了。”
“再者……”
他顿了顿，微侧身望向窗外，眼眸深沉不同往日的懒散，声音至轻渺，至温柔：“哪怕是梦中，我也不愿他再见轻尘，他那样的人，不配，不配……”
随轻尘是他的妻子，他不愿她在死后仍不得安宁，仍被这些原本应和她无关的事情牵绊打扰。
崇萤看着他这样，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和难受，她上前一步想要安慰他：“爹……”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要往前看。”
刚开口，季曜穹就打断了她的话，笑着转过头，方才那一瞬间的沉重仿佛只是崇萤的幻觉，他依旧是那个强大无比又乐观随性的神仙狐狸爹。
季曜穹拍拍女儿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长者架势道：“留着他，哪怕能将他交给鹤夫子他们，但你总要分出一小部分心神，时不时地还要防着他醒了没有，毒有没有扩散影响别人。”
“爹爹的宝贝女儿眼中应该装着更大的世界，不应活在别人的往事恩仇中，哪怕是我的事。”
“我的女儿，应该有更自由的天地。”
季曜穹指着天空，对崇萤道：“不要被仇恨左右你的情绪，那是最不值得的事情，想清楚你的心想要什么，然后向着那个方向前进就对了。”
崇萤觉得他话里有话，张了张口，又有些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季曜穹轻笑着揉揉她的发顶道：“这都多长时间了，你当爹爹看不出来你心里真正在意的人是谁？”
“我……没有……”
崇萤嘴硬道。
“嗯，是没有。”季曜穹打趣道，“你只是谁也看不上，阳光开朗的二皇子你不动心，温柔儒雅的花星楼你也不动心，闺女，你总不能是喜欢那个变态的晏离吧？”
崇萤脸都黑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爹！”
让她喜欢晏离？
她是有多想死才会去喜欢他？
虽然她看得出晏离对她和对别人有些不同，但他给予她更多的仍旧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那点不同和那些实实在在存在的伤害比起来，只会让她觉得更讽刺。
一个喜欢你时逗你两下，跟逗小狗似的，不高兴的时候就用尽手段折磨你，这不叫喜欢，这叫洗脑。
她没那么不清醒，不至于被晏离洗脑。
她否认这三个的时候否认得极快，但之前提到心在哪里时却支支吾吾，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她喜欢的是谁。
季曜穹叹了口气道：“我是不满意那个萧烬的，他配你到底的差了些。”
崇萤低着头沉默片刻，才小声道：“我和他已经结束了，爹不必多想。”
真结束了倒好，可现在看来放不下的分明是她自己。
再说季曜穹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孤身终老。
他摇摇头道：“爹说这么多，其实是想跟你说，如果你能放下那就多看看其他人，大好男儿那么多，再不济兰檀和花星楼你都娶了也行。”
崇萤：“……”
“如果你真的放不下，那也不必为了过去那点事僵持，真喜欢的话把人抓回来，大不了打断腿就好了。”
越说季曜穹越觉得自己这个法子好，摸着下巴点头道：“打断腿好啊，打断腿他就没那么多事了，你喜欢就留他在身边伺候着，腻了就扔了再换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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