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港切了蛋糕,五寸大,小小圆圆的一个,袖珍可爱,上头铺着水果。
本来也不必过了午夜就开,但毕竟是从岸上带过来的,就算在冰箱里放着,时间长了也会一点点融化,还是早点吃了越好。好在也没人在意那么多细节,霍念生点了两根数字蜡烛。
烛光映亮了轮廓柔和的脸。
他问陈文港许了什么愿。
陈文港想了许久:“我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他说这话是微笑着说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霍念生甚至觉得这比那句“我爱你”还真心些。
月下美人灯下玉,他抱着陈文港,抚摸他的头发,这一刻的确显得隽永悠长。手心里的发丝柔软服帖,别人说头发这样软的人,心也是一样的软。船下浪花掀起雪白的泡沫,他像泡沫一样脆弱。霍念生低头看怀里的人,在陈文港不肯告诉他的秘密中,至少霍念生明白了其中最大的一件,也看透了他那种脆弱感的来源。
那源自他是个不知道怎么被爱的人。
六
到次日晚上,风景看够了,也赏过中秋的月亮,才向游艇会的码头返航。进入基站覆盖的范围,离岸还有老远,手机就开始一条一条往外蹦消息。像从红尘之外一下掉入世俗罗网。
霍念生在驾船,陈文港坐在甲板上的沙发里,一时间差点卡到死机。他还没忘了自己闯了什么祸。
在比较糟糕的设想里,何家骏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可能会去报警,当然,那也是应该的。消息一股脑轰炸进来的时候,陈文港甚至等了半天,看会不会有警方通知。但似乎还是霍念生的恐吓更有力度,那个败家子倒没敢那么做。
陈文港也没想逃避责任。何家骏到底是挨了一顿胖揍,这件事本身就不太可能轻飘飘地揭过去好端端在饭店吃饭,离席四十分钟回来就变成了猪头,说是摔的显然傻子也不信。
他那个样子回去必然所有的人都要询问,还有何宛心在,她不会不添油加醋的。
再加上另一个失踪人员不打招呼擅自离开,联想到一起并不难。
郑宝秋第二天索性直接问了陈文港是不是他干的,口气里有褒扬的意思。
她想得简单
,当然,一时冲动和快意恩仇也都简单。但陈文港知道,那天郑秉义必定也想了办法
为他善后。不管是为了维护跟何家的关系,还是为了自家面子,这么做是必须的。
然后才是会关起门来算账的时间。
他被霍念生捞走是一时幸运,总还要回去负荆请罪。
消息从上往下翻,不出意料看到林伯问他在哪,然后让他回家以后去见他义父。陈文港叹气,靠在船舷上,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和灯塔白帆走神。
他脑海中一桩桩一幕幕都是往事,有前世也有今生,海风吹乱他的发丝,他撩了一下,掖到耳后,手指白皙修长。霍念生回头正撞见这一幕,一时间话都没有说,又扭回头去。
但那一瞬间的模样已烙在他眼底。
陈文港穿着淡白的衬衣,脖颈下敞着一颗扣子,领口随风翻飞,被吹得纸页般哗啦作响。
就像大海写给陆地的情书。
这时进了码头,工作人员正在等候,泊好船,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岸上。
在海上晃久了,已经适应颠簸的节奏,到了平地上反而有踩着蹦床走路的感觉。陈文港低着头,小幅度跺了跺脚,霍念生自然而然伸手,来揽他的腰。他知道陈文港看了半天手机,开口揶揄:“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吗?”"没有。"陈文港说,"不过如果算好消息的话,至少我不用去警察局。"
霍念生笑笑,正值中午,他们去了餐厅。
海上生活固然浪漫,但这里终于可以吃到顿厨艺含量高一点的正餐。
陈文港一边看菜单一边想着要给郑秉义的说辞,霍念生则从他屏幕上看到林伯的消息。
“你就是太乖了。其实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这样教唆陈文港,"你越做好学生,别人对你期待越高,你也会被辜负得越厉害。有时候任性一点未尝不可。”
“但我是什么身份,”陈文港托腮看他,"别人本来就没义务要给我奶吃呀?"“那一定是你不会哭。"霍念生说,"有机会是可以学一学练一练的。”“这又是哪跟哪的话。”陈文港嗤笑出声。
“你不信?”霍念生耍流氓,在餐桌下够他的腿,"就像昨天那样,哭
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你那个模样你自己没有看见,但那会儿你要我下海捞月亮,我都是不敢有二话的。"
陈文港脸颊飞红,借桌布掩护踢了他一脚,反而被他用小腿夹住了。服务员把两杯柠檬水分别放在两人面前,霍念生在底下放开了他。
他说:"至少在我面前,可以该哭就哭。不管别人在不在意,我肯定吃这一套。"陈文港噗嗤被逗乐了:“刚跟你相熟没多久的时候,不是就有过一回。”
他说的那次在学校看展的事。霍念生说:“是啊,所以那时候我很高兴——你见了谁都是在笑,只到了我面前才会哭。你只把脆弱的一面给我看,我当然觉得自己很不一样,在你心里一定有特别的位置。"
陈文港愣了愣,把手在桌上伸过去,霍念生握住他的手。
“你趴在我怀里哭的时候,我就在猜,到底有什么事这么伤心?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他的眼神像能给人下蛊似的,“我想知道你在痛苦什么,难过什么。你想哭的时候,随时可以跟我哭。我什么事都可以跟你一起分担,除非你觉得还不到时候。"
这顿饭后,司机送他们回城。
陈文港脑子里还在反复循环刚刚的话。霍念生讲情话的本事简直信手拈来,叫你听他说完,恨不得立刻扑到他怀里,再落一场泪,讲出所有秘密,好换来他珍重怜惜。
可怎么讲呢,要怎么样跟一个人说,你曾到死都惦记着我有没有爱过你呢?
陈文港开不了这个口。
 
他系上安全带,两手无处安放,便又下意识拿起手机。霍念生随他去了,手放在他的膝头摸了摸。
剩下的未读消息大部分是群发的祝福,其中还有以前国际学校的老师发来的,说在请一些优秀校友回母校参加动员会,给面临毕业的这届学生讲讲选择专业和未来职业的建议。
陈文港想了想,一时没有决定,暂且忽略过去。
他漫无目的,看完消息再浏览网页,搜何家骏的名字时搜出个新闻标题。才知道离岸两天与世隔绝的时候,这个闹剧还有了一点意料之外的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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