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生转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你说了算。”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有种微妙感,仿佛就是寻常夫妻在去五金市场的路上,商量家里未来的模样。考虑到陈文港他们家的房龄,还是买不起新楼盘,只能买一套二手老房。
这个想法会让霍念生暗自发笑,但其实那个感觉并不坏,或许是足够新奇。
整整一天他们逛了有五六个家居旗舰店,高端品牌和大众品牌都走了个遍。
霍念生展露出十分的耐心,哪怕要货比三家,换句话说就是什么都没买,他也没有太不耐烦。陈文港有时回头看他,见他心不在焉地在展台边上,跟其他低头挑选的顾客都不是一个状态。但他时不时又拿起点什么,跟导购比比划划,仿佛下一刻就准备拿去付账。
霍念生倒真的在思考他那套房子。
可能他自己的房产里,都不曾有一套需要如此费心。毕竟只要他说出个意思,自然有大把的人给他搞出尽心合意的效果。只是两个人转悠的时候,和坐享其成的感觉并不太一样。
看到一个玻璃造型的壁灯,看到一个浅色的布艺沙发,看到图案别致的马赛克墙边柜……脑中不免要想,这个东西抬到家里要摆在哪,放不放得下,跟风格搭不搭。
因此家里还得先确定个风格,现代简约还是美式田园,要不要把墙刷一面波西米亚蓝。
又或者,以后住的时候是不是顺眼又顺手,跟谁一起在里面生活……
无怪做广告策划的人讲这年头卖的不是产品,是场景。
他一转头,陈文港在试坐床垫,双人床上铺的是一套花色很典雅的床笠。导购小姐还在怂恿他躺下试试。而霍念生代入那个场景,就只想把那几个绵软白胖的枕头叠在他腰底下。
但其实自从上回在车里,霍念生还真的没再碰他。
那个要哭不哭的表情在他心里浮现了好几天,威力太大。过后霍念生还是来找他,大概有四五次。约会依然是俗套的行程,订个餐厅吃饭,看刚上映的电影,看芭蕾舞和听音乐会。
或者陈文港想干什么,霍念生也像今天这样陪他一下。
照之前某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最后一站总是在酒店房间。现在似乎改了步调,不想再每次见面都为了上床。就算分别前亲得难舍难分,霍念生都没做到最后一步。
对此陈文港却也没提任何意见。
他甚至不觉得奇怪。
相处越久,才越显出他身上一种超脱凡俗、宠辱不惊的特性——有□□关系,可以,没有,他也无所谓。好像什么都随着霍念生来。可到头来拿捏的还是霍念生。
霍念生想想就算有人在陈文港面前俯首称臣,他可能还是一样微微笑着,说:“是吗?”
这想法同样让霍念生为了自己发笑。
这天行程的尾巴上出了一点小意外。
导购小姐当他们是一对置业的情侣:“这个乳胶床垫我们在做活动,如果二位今天就决定下单,可以送一对摆件。做工精致,你看这个小衣服,都是手工缝出来的……”
陈文港拿过她说的那对小人,一个西装新郎,一个婚纱新娘。衣服可以穿脱,放倒时眼睛会闭上,是小朋友喜欢玩的东西。她说:“其实单这个摆件就不便宜,只有今天有赠……”
霍念生突然说:“你自己先看一会儿。”说完抽身而去。
陈文港等了两分钟,意识到什么,把人偶还回去。
他一路找去了安全通道,但里面空无一人。楼梯间着,额头上一片红,破了皮,头顶红色消防箱凸出一个可疑的锐角。
霍念生正蹲在他身边,翻看他的手机。
陈文港推开门又反身关上,静悄悄到他旁边。
霍念生淡淡笑了一下:“你来干什么。”站起来,打开相册,直接全选所有文件夹,删除,回收站清干净。然后才把手机丢回狗仔身上:“相机呢?”
狗仔连声道“没有了没有了”,在他冷峻的目光下,终于又摸出个卡片机。嘴上却一时怂,一时狂,把相机叫出来,又叫嚣这是妨害人身权利,毁坏他人财物
只是仍躺着不爬起来,不知是从楼梯上摔了,还是怕爬起来要挨顿打。
霍念生抽出sd卡,正要折了,想了想,又只是塞进自己兜里,嗤笑一声,把相机也扔回他肚子上。相机和手机撞在一起,狗仔嗷一声,打了个挺,接着嘴硬,骂他侵犯言论自由。
陈文港看着这一幕,没说什么。
霍念生把门推开,让他先出去:“行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