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本身是登记在陈文港名下,只是使用权在大伯手里,按照约定清空租客后归还。
他最近没顾得回去看,陈香铃还主动帮他盯着,确保父母没有偷偷又把房子租出去。
遗产的计算复杂一些,但也没有纠缠很长时间。
曹律师雷厉风行,一分一厘算得清楚,还加上了利息,陈文港信任他,直接签了字。
一切发展得迅速而顺利,快得甚至让人觉得缺乏真实感。
对陈文港来说,父亲最后留给他的东西,就是某天突然到来的银行短信,提醒他户头上入账了一大笔钱。
他看着那条短信心里徒生几分伤感。
冲淡这种伤感的是陈香铃悄悄给他发的消息。
陈香铃偷偷买了套高中课本,在利用空闲时间自学。这件事她没有别人可讲,连跟朋友都是保密的,只好跟堂哥商量。陈文港已看好了补习学校,跟招生老师谈过,学籍可以搞定。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
郑家所有人都在忙活。
郑氏集团成立一百二十周年,逢十逢百的纪念日,总是格外隆重。最近郑老爷频繁会见老友,上门拜访的人明显多起来。郑夫人霍美洁则流连美容院,珠宝店,高定店,诸如此类。
庆典是正式场合,光鲜亮相必不可少。
陈文港成年时定制过一套晚礼服,用以应对此类场合。定制西装通常留有放量,以备穿着者随岁月流逝身材发福。他瘦倒一直是瘦的,但这两年身量还在成长,又高了个三四厘米。
他在店里量了新的尺寸。老师傅委婉向他说明,这次再怎么放,裤长也勉勉强强了。
若讲究到每个细节,以重做一身为宜。然而一身高定价格不菲,恐怕能达六位数,完成周期又需两周到几个月不等。
陈文港犹豫片刻,也委婉表示下次再说,这次还是改原来的衣服就行了。
然而两三天后,店里的人就又给陈文港打电话,请他去试白坯,选面料。
“上次不是溅了你一身水吗?”霍念生在电话里解释,“这算赔礼道歉。”
陈文港在学校见到霍念生的助理Aanda,对方等他下课,开车接他去店里。
此时她看陈文港的眼神还是个陌生人,最多觉得这是老板想泡的对象。
陈文港温和地向她道谢,Aanda面对他的笑容时有所怔忪。
她有些疑惑地端量他片刻,确信脑海中没有跟这个年轻人打过交道的印象。
两人客套礼貌地握了握手。
这是他们这辈子的第一次相见。
毫无疑问霍念生是擅作主张。说实话Aanda最开始也有犹豫。直到见过陈文港,方隐隐摸到,似乎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回事。他对霍念生有一种近乎无底线的包容,仿佛霍念生做什么都不能惹出他的脾气。
既然如此,这就只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情趣了。
她见到的不是真正二十岁的陈文港。
年轻的时候要讲自尊,所有尊严维系在一个敏感的平衡点上,仿佛多染一点铜臭、被别人多说一句拜金就不堪重负。直到过尽千帆,道尽途穷,终究他对霍念生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霍念生也把能给的都给过他了。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矫情的呢?
所有人对他的警告也都不是错,霍念生的底色是一片混沌。
可难道陈文港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没准才是知道最清楚的那一个。
陈文港的礼服解决了,之后郑宝秋找了一个下午,拽他陪自己去试新的裙子。
男士礼服款式大差不差,可以一套来回穿着,每次更换配饰即可。
时尚界和社交圈对女士要苛求许多。
宴会礼仪没有明文规定一条裙子不能穿两次,但始终会被视为不郑重。越隆重的场合,越在有钱人之间,攀比风气越为严重。风气如此,没多少人能完全潇洒地跳出藩篱。
郑宝秋定了一条香槟金的礼服,裙摆上缀了大朵的缎带玫瑰。
陈文港从小到大对陪她挑礼服这件事已经驾轻就熟。这些高档礼服美则美矣,上面往往使用各种刺绣、薄纱、手工花边,清洗和熨烫就变成很不容易的工作。
它们从设计阶段就几乎不考虑后续保养问题,只管怎么绚丽怎么来。
这是昙花一现的消耗品。
出门的时候,郑宝秋却悄悄对陈文港说:“其实我上次在这家店里遇到大姐。她……”
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她好像想问店员能不能借礼服,但是被拒绝了。”
陈文港也低声问:“她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
郑宝秋摇头
:“她怎么会跟我开口。可惜我的衣服她穿不了,不然可以把我这身给她。”
这姑娘依然敏感而体贴。
郑冬晴作为郑家长女,几年前嫁给自己的大学同学。当初她是自由恋爱,郑秉义虽然不甚满意,还是遂了女儿的意。姐夫项豪出身小康之家,后来自己做生意,经营一家货代公司。
郑冬晴婚后经济与娘家分割。如今她不愿花高昂的价格定制一套礼服,或者至少买一身奢牌成衣,或许说明他们夫妻经济状况不那么理想。当然,穷绝对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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