淞低垂着眼眸,任那剪刀一步步走近自己——
若是她决意刺伤他,或着杀他报仇,他也绝不会反抗——这都是他欠她的。
他闭了眼,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炉火渐渐熄了些,该唤下人们换一盆了,可他不愿醒来,他害怕面对她的。
只是等了一会儿,他却听到绞布的声音,隐隐的,有人似乎拽着他的衣角。
他睁开眼去看,见辛夷小心翼翼地剪开他的衣袍,掏出里面的“棉花”,摊开在手心——那哪里是什么棉花,分明是柳絮掺了点劣质的杂质棉,就连那滚边的鸟羽,也只有外面那一层是好的。
紧接着,他被一个拥抱,紧紧地包裹。
他伸出手抚着辛夷的头:“不乖乖睡觉,偷偷做什么?”
辛夷抬起头来,只见她满脸委屈,扁着嘴,眼中含泪,哭丧着脸道:
“他们怎么能用这种东西给你充当袄子!这是什么啊!今天那么冷的天,你得有多冷啊!”
她今晨揪着他的领子时,便发现里面的东西手感不对。
淞心为之一颤,他扶起辛夷,笑道:“没事的,我又不是普通的人族……”
怎知他话还没说完,路辛夷一把解了他的袍子,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将那袍子往门口一扔,向两边职守的宫人道:
“叫给驸马准备衣物的人速来!就此刻!”
这帮人真是第一猪队友!路辛夷心底怒骂,你们给我把人惹下了,我俩心生间隙不说,我还得费尽心机去哄,真是,增加十级难度,百密一疏创造了你们!
她转身回榻上待着,见淞一脸玩味地坐在藤椅上看她,又大声冲门外要了两个火盆子,屋子里一时温暖无二,一盏茶的功夫,几个裁缝便跪倒在榻前,为首的那个,更是抖作一团。
辛夷盘着腿坐在榻上:
“看见门口那破袄了吗?”
那裁缝哆哆嗦嗦道:“回殿下,看见了……”
“公主恕罪,都是奴才们一时糊涂啊!”还没等为首的裁缝发话,后面那个便已经撑不住了。
辛夷白了一眼几个裁缝:“你们为什么这么做?想昧下买好棉花的钱?还是觉得驸马……抑或是我这个公主脑子不大清楚,有意欺瞒一番?”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路辛夷眼珠子一转,坐正了,道:“那是为什么?你们知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废话的。”
说着,她叫肖丛牵来狼狗,那狼狗生得便凶残,足足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一张嘴便可以咬断一个人的脖子。
裁缝当即被吓尿了裤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
“公主饶命!奴才不过拿人钱财,奴才一时贪图小利,铸成大错,奴才再也不敢了!”
辛夷抬了抬手,肖丛将狼狗牵到门口,那裁缝见也瞒不住了,只好哭丧着脸道:
“公主,我等,听了雅茗郡主的吩咐,对驸马爷小施惩戒,奴才们确实不敢做其他坏心思啊!”
雅茗?辛夷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她转头看向花露,花露早有预料,俯身遮着口向辛夷道:
“雅茗与她兄长流章关系极好,想必她是恨涂山公子顶替了她哥哥的位子,想借此为难赶走涂山公子。另一方面,她因为大皇子的偏爱,一直对您颇有不满,可她又不敢在您身上做文章,所以这才……”
路辛夷只觉得无奈,她怒道:
“既然你认为只是小惩罚,那么明日你便将门口那袄子穿上,你们两个也是一样,驸马倒有不少这样的袄子,你们一人一件,穿着给我扫雪去,府内不可以看到一个雪堆,一片杂雪!”
说罢,她一挥手,让几人退下。
那几人只能打碎了牙往嘴里咽,等众人都走了,淞面上笑意不减,眼光痴痴地望着辛夷。
辛夷往里面挪了挪,空出一片床铺:
“刚才丢了你的袄子,那边冷,你快进来暖和暖和吧。”
淞神色一喜,搓了搓手指,起身顾左右一圈,道:
“这……确实有点冷了啊!”
他故作镇定地走向床边,小心翼翼地躺下,正欲向辛夷那边转过身子,却被一床从天而降的被子连人带头蒙了个严严实实。
“正好两床被子,这一床还新着。”
路辛夷眨着眼睛,眼神无辜,为涂山淞递好了被子,便吹灯睡觉。
折腾了半天,她也有些累了。
淞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抱了被子,木讷地点点头,然后温顺地躺下。
次日,裁缝穿柳絮棉衣扫雪的故事传遍了整个公主府,王公们也有一两个知晓的,但都习以为常了,相对于民间对辛夷狠毒的传言,这点苛责又算得了什么呢?
辛夷用完了早膳,将一双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怒道:
“我竟不知道,还有让驸马洗碗的道理!”
一侍从见涂山淞得了势,一大早便来跟辛夷告状,路辛夷听了之后,果然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便要向后厨讨一个说法。
刚走出门口,她忽得心生一计,转头向一个在门口守着的无名小宫女唤道:
“喂,你过来。”
待她再一次出门时,身上已经穿了小宫女的服饰,又叫肖丛为她梳洗打扮了一番,若不仔细分辨,旁人都会以为这是哪个宫中的小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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