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都做了修饰,几乎看不出曾经的痕迹。
可就算面貌是陌生的,那股面对面时发自心底源自灵魂的熟悉感,却骗不得人。
这就是他的妻子。
他们相识相知几十年,却在十五年前遗憾天人两隔。
走入堂屋,望着那坐在太师椅上的人,裴璟之忽然生出一种仿若近乡情怯的心情,生怕眼前只是自己的幻象,再往前走一步,幻象就会破灭。
“裴璟之。”清冷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听到自她口中唤出自己的名字,裴璟之那颗风中飘零,摇曳不安的心,一瞬间定了下来。
早已冰冷多时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被温暖包裹。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明确,这不是他的梦境,她真的回来了。
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裴璟之大步上前,神情激动地回应,“我在。”
耳熟的声音灌入耳中,细听之下竟有些发颤。
看着那道与十五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的身影正朝自己走来,付清妤脊背微微一僵。
心底的酸涩不禁在这一刻蔓延开来。
她能清楚感知到裴璟之的喜悦与激动,甚至眼底潜藏的深情,可越是如此,她便越觉得心下酸胀得厉害。
那些被刻意遗忘掉的过往的甜蜜,仿佛又出现在眼前。付清妤用指尖用力戳了下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与他相见,不是为了缅怀过去,更不是为了旧情复燃。那些过往早就成为指尖流走的沙,再也难以抓住,只会被风一点点吹散。
他们之间也早就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就算最终目的地相同,也不会再有交织相缠的一天。
压下眼底流淌的情绪,付清妤抬起眼,直问道:“裴璟之,你可知煜儿修行受阻之事?”
她的声音难免带出几分怨气。
裴璟之心下一虚。他近日知晓了煜儿在剑阁弟子间的遭遇,她与煜儿相认,又一同进入天枢秘境,必定也知晓了。
煜儿是他们的孩子,是她过世后留在这世间唯一的牵绊,如今却在他眼皮子底下,在云霄剑阁受到同门的欺负挤兑。她肯定怨死他了。
裴璟之不知要如何解释,只知此时为自己辩解再多,也难解她心头之恨,更无法抹平自己疏忽给煜儿带来的伤害。
叹了口气,裴璟之决定先回答她刚刚那个问题,“煜儿修行缓慢一事我在他幼时便知,中灵域或许有安神静气、适宜煜儿修行的心法,我已托了师父去寻,之后我进入中灵域也会留意,尽早为煜儿找到合适的……”
付清妤再也听不下去,强行打断道:“那你可知煜儿的天赋其实不止如此?”
听裴璟之方才那一番话,就知道他根本不知!
付清妤只觉窝了一肚子的火,再开口不禁带上几分怒气,“亏你还是煜儿的父亲,却不知他本可以修行的无比顺遂,只是回到东洲这片土地以后,才修行受到阻碍!”
“不然又如何解释,他在云霄剑阁修行十几载,一直停留在旋照境,而与我一同入秘境不过九十日,就从旋照境连升两级,突破到了融合境?”
“裴璟之,这件事有问题,问题大了!”
裴璟之闻言愕然。
付清妤这一番话给他带来的震惊,仅次于当年他听闻从付家传回的噩耗。
都是修行了数十载的人,如何不知这番话中的关键?
或许旁人会解释,天枢秘境内灵气浓郁,在里面的修行速度本就远胜于外界。可那只是与东洲大部分地方相比,云霄剑阁本就坐卧在两条灵脉上,灵气是东洲其余地带的两倍有余,就算比不上天枢秘境,差距也不会大到能使九十天的成果,远远大过十几年。
而且煜儿既然能够在秘境内修行顺利,说明问题也不出在他本身。
既然问题不在自身,那就只能在与外界。
东洲这片土地,究竟有什么限制住了煜儿的修行?
是人为还是巧合?
难不成是有人在算计煜儿,那对方这么做的原因……究竟又是为何?
裴璟之面色紧绷,凝眉细细思索起来。
堂屋内一片寂静。
外面在院中踱步的付煜忍不住揪起心,靠近堂屋,翘首朝里面张望,试图透过挡在门口的屏风,看清里面的情形。
倒不是他想偷听母亲与父亲谈话,实在是他有心忧心母亲会在父亲面前吃亏。毕竟父亲占了年长母亲这副身体几十岁的便宜,修为比母亲如今高深许多,真要是起了冲突,母亲未必能招架住父亲的攻势。
堂屋中两人何等敏锐的神识?
自然感知到了门外付煜的动作。
两人虽不知他心里所想,却看出了他脸上的忧虑。
裴璟之并不知晓这丝忧虑从何而来,若是知道,此时定要喊一声冤。
莫说只是有些修为差距,就算他现在已经飞升成仙了,在她面前也不敢逞什么威风。
她只是皱皱眉,语气多上几分埋怨,都让他忍不住心生惶恐,又哪敢再有其他举动惹得她更加不满?
付清妤倒是猜到一些,她朝屋外传音道,“煜儿,我与你父亲单独说几句话,你莫担心。”
母亲语气一如平时,付煜这才不再向内张望,从灵兽袋中唤出两头白臀鹿与一只兔子,带去院中一角,继续尝试昨夜习得的兽心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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