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崩塌的无形,本该碾碎黑袍的双重剑境,随着黑袍指尖轻抬,眸中剑形闪烁,瞬间消散,而百步开外,观战之人,皆已惊骇。
福氏兄弟并于烈怔怔望着军阵之中仅剩的两柄未曾碎裂的军刀刀柄,其上的少年此时同样目露惊骇,不过星眸之中显出恍然神色,此刻终是明白黑袍心思。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是晚辈小人之心,误解了前辈点拨之意。”少年忙撤去掌中双剑,从刀阵之上跃下,冲着黑袍恭敬开口,此人适才以那意念一招破开自己双剑之境,却不伤自己分毫,其中何意,已甚明显,忙是为自己误解致歉。
少年歉意才将出,黑袍也已收招,从刀阵之上跃下,正欲开口,却闻林中数道衣袂声响再传而出,洒脱之声一并传来。
“看来是有高手,与咱四弟过招,不妨让我这做大哥的,先会一会阁下!”
黑袍收了开口之势,循声望去,正瞧得三道身影,施展轻功,从西隆山林之中一跃而出,冲着军阵而来,声落之时,已然跃至,先后落于少年身前,将青衫护于身后,当先一人,着布衣,持长箫,风姿俊逸,眉眼凝寒。
另外两人,一抱古琴,一持铁笛,分列持箫客左右,亦是满面冷意,一同望向黑袍之人。
瞧得三位高手接连赶至,视千骑如无物,福氏兄弟并于烈三将,不由面面相觑,军中之中的任何一人,如是敌人,自己所率之军,今日想要全身而退,恐怕都是妄想,不过瞧得这三位高手相护少年之举,又想起适才福瑞所言,福康、于烈暗暗松了口气。
黑袍面对气势汹汹的三人,亦是不惧,狼眸微扫,落在居于正中的布衣汉子身上,终是停留,也只有此人,才令黑袍稍稍正视。
而陈庆泽三人,正是在西隆山中,感受到适才的天地之象,知是有绝世高手出现在此,又想到木兄弟此去,只道是有了强敌来袭,这才赶来相助,如今看来,赶来的正是时。
许是棋逢敌手,亦或是习武之人间的惺惺相惜,只是一眼,陈庆泽就觉对方战意升腾,目标所指,正是自己,当即冲着身后的三位兄弟开口。
“二弟三弟...四弟,此人武境绝不在我之下,且让我先会会此人,三位兄弟,为我压阵!”言罢,已是轻抬手中长箫,准备迎战。
陈庆泽所感不错,黑袍一路北上而来,终是遇到个像样点的对手,心中战意也被瞬间点燃,见得布衣汉子抬箫之举,宽袖之中,那柄寻常之剑亦再显出。
本才将定的军阵之中,局势又转,眼见异常高手争斗再起,只听少年慌忙之声传来。
“陈大哥!前辈!误会...皆是误会!”
此言一出,立时将军阵之中将起的大战之势打乱,陈庆泽回首望去,只见少年已是冲着几人开口道:“陈大哥,这前辈并无歹意。”
言罢,又担心黑袍误解自己之意,连忙开口:“前辈,这三位皆是我兄长,适才许是他们感知到我在与前辈交手,故而才赶来相助。”
少年声落,只见黑袍袖中那柄长剑已是缓缓收回,那隐于兜帽之中的狼眸目光,也已不见,远远望去,仿佛只剩下那身黑袍兀自在旁...
见对方收剑,陈庆泽亦是受了宗师气势,忽想起什么,冲着少年低声开口:“对了,木兄弟,我等赶来,确是感知此地有高手争斗,怕是你遇劲敌,还有一事,却是慕容谷中之事...”
听得陈庆泽之言,少年心中一惊,忙问道:“难不成谷中生了变故?”
“木兄弟可还记得那白袍?”陈庆泽道。
“那凌云剑宗弟子?”顾萧终是想起当日在酆都山中,此人曾助慕容青追捕墨门众人。
“不错,我等几人本在山中等待木兄弟归来,却有墨门众人赶来向天涯兄禀报...当日尺夜兄与我为了赶去莲花山相助于你,便封住那凌云剑宗白袍周身穴位,本欲待莲花山中诸事已定,让你再行审问,可当墨门兄弟前去找寻那白袍之时,却发现风凌当林中已无那人身影,我等三人本想要回谷查看,却察觉山下高手真气涌动,担心你遇强敌,这才赶来...”陈庆泽将事情原委言明。
慕容谷中诸事虽定,但顾萧却知,无论是那凌云剑宗还是那恶蛟残魂,皆是迷局未解,那凌云剑宗弟子失踪一事,想来是与那带走慕容白尸首的慕容青脱不开干系,不过转念想到,如今的慕容谷中,有陈庆泽兄弟三人坐镇,加之那凹谷入口已然毁去,想来也不会再有人能扰得慕容谷之安宁。
念及此,顾萧稍忖片刻,当即开口道:“罢了,且随他去吧,只要陈大哥几人能助慕容姑娘打理好慕容谷,此人想来也不敢再随意来闯...”
陈庆泽闻言,亦感如是,如今的慕容谷只剩一条密道,出入谷中,外人想要入谷,几已无可能,如今也可放下心来。
顾萧正与陈庆泽交谈间,却闻几声粗犷同传而来,打断了几人交谈之言:“木兄弟!”
陈庆泽三人与顾萧齐齐回首,只见福氏兄弟同于烈,正大踏步行来,当日雁北城外,晋军阵前一别,几人都认为少年已是命丧关外,如今见得少年不仅未亡,适才与那黑袍交手甚至比起雁北城中更上一阶,三人怎能不喜出望外。
重见三将,顾萧亦是欣喜,正欲寒暄一二,却被福康大手一揽,搂住了肩头,虽然顾萧已是七尺之躯,但在三将面前仍显身形弱小,福康常年关外领军,那份手劲,若非顾萧已入得武之上境,即便不会骨断筋折,恐也要乌青一片。
“就知道你小子命大,晋贼怎能伤得了你...你既无碍,为何失踪了如此之久!”福康言毕,这才想起,少年手中,还有金牌令箭,自己如此僭越之举实在无礼,正欲再拍下的手掌兀自悬空,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福瑞深知少年绝不会因此小节而恼,如今瞧见少年身旁三位高手,又想起那黑袍亦为少年而来,当即搭下兄长高悬之手道:“木小兄既未回雁北,自是有他自己的要事需办,兄长莫要打探许多...”
“那是...那是,我福康岂是打探他人私事的碎嘴婆子,只要木兄弟无事便好...哈哈哈!”福康爽朗笑声顿传军阵。
“木兄弟无碍,于某终可放心了!”这些日子来,于烈一直在为少年之事自责,如今见得木兄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这硬汉开口时,已有几分哽咽。
顾萧听得三将关切,自是心中甚暖,尤是想起当日不敌淳于复,重伤之时,于烈带着自己一路遁入西隆,二人生死与共,共同迎敌,如今听得于烈声中哽咽,亦被感染,正欲出言安慰这位雁北将军之时,却听福康粗犷嗓门惊喝开口。
“老于!你他娘的...你不会是要流马尿了罢!”这惊吼一声,不仅将于烈唤回神来,更引得军阵之外,距离稍近的士卒纷纷望来。
虽说军阶有别,但一同经历过生死的汉子,玩笑之言自是听得出的,于烈双眼一瞪,此前的几分哽咽,立时当然无存:“福康!你他娘的说什么呢,咱雁北军上至将军,下至马夫,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你说甚鸟言,小心老子军刀无情!”
于烈说着,便要伸手把刀,然而摸到腰间空空,这才想起,军刀早被那黑袍人吸去,一旁的福瑞看在眼中,怎会不知哥哥此举之意,于烈是领军之将,若是被手下兵卒瞧得此等软弱落泪之状,今后却还如何领兵,当即上前打起圆场道:“今日与木兄弟重逢之喜,该当痛饮一番才是,只可惜我等前来,正为寻人,却不曾带得酒水...”
福瑞之言,终令于烈反应过来福康之举,实是在维护自己将军威严,当即便要开口致歉,却被福康大咧咧开口打断道:“却当如此!此地无酒,咱可回雁北城呐,既然木兄弟无碍,回城痛饮个三天三夜,岂不美哉!”
“兄长难不成忘了...”福瑞瞧向适才还细心维护于烈将军威严的兄长,此刻却又如失忆一般,只得轻声提点,终令福康想到了先前雁北城中,宁王殿下与高登曾下擒拿少年之令,连忙拍着脑袋骂道。
“瞧我这脑袋...”
福瑞眼眸稍动,思忖片刻,终是开口:“木兄弟虽为雁北立下汗马功劳,可军令难改,更何况当日晋贼压境,我瞧高将军弃了擒木兄弟的想法,也只是权宜之计,如今一旦木兄弟的消息,传回雁北城中...”
“不错!还请福瑞将军想个法子...”于烈闻言,当即接过话来。
顾萧在旁听着三人所言,甚至还未来得及出口,就闻福瑞将军已是为自己拿定了主意,冲着自己开口言道。
“我有一计,可令雁北城中,再不会烦扰木兄弟...”
其实即便福瑞不提,这短暂相逢后,顾萧也想请他们瞒下今日相见之事,原因自然是福瑞此前提到的雁北城中,捉拿之令,如今福瑞既然有了主意,顾萧自然满口应下:“还请福瑞将军,不吝赐教。”
“我等此番引军前来,正是为寻木兄弟下落...兄弟只需将身上青衫予我,我自从战马身上割些鲜血浸染,到时就言没寻到人,只寻到了这带血的衣衫,即便他日事发,我等也可推脱。”福瑞不愧是擅长谋略之将,此法既可免去众将不遵军令之罪,又为少年免去了许多麻烦。
“此计甚秒...可...咱这断刀之事要如何去圆...”一旁的福康、于烈自是闻言拊掌,可随即想到断了的军刀,不禁又显愁容。
顾萧瞧向福瑞自信眼神,立时明了,他已有了法子,便静心等待,果不其然,福瑞轻笑一声,继续开口道:“谎言若要人信,自然是要三分真来七分假...断刀...”
口中说着,目光已是轻移,正落入那黑袍之上,众人立时恍然,寻人之事可以欺瞒,但这黑袍一事,则全然不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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