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别说这些了,说你的事吧。”一旁的陶珊似乎不想让马哲知道自己家的情况,急忙拦着道。
陶父无奈笑道:“马律师,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我这平时也没说话的人,冷不丁来个外人多说了两句。我是想咨询一下,像我这个情况能不能向当初干活的地方追加补偿?”
马哲大致听明白了,问道:“那你当时是如何处理的?”
陶父道:“我没文化,也不懂法,当初就是简单写了个协议,赔了点钱。”
“赔了多少?”
“5万。”
马哲震惊,这企业也太黑了,追问道:“那协议在哪,我看看。”
陶父从衣兜里掏出一叠泛黄的稿纸,边角已破损,然后小心翼翼打开递给马哲。
马哲接过来扫了一眼,协议的内容很简单:“一次性支付陶庆亮营养费等五万元整,此后发生任何问题与远明建筑公司无关。”落款处歪歪扭扭签着名字,还摁了手印。
一些企业为了推卸逃避责任,亦或减少以后不必要的麻烦,发生事故后往往签订一些不平等霸王“条约”,甚至拿人不当人看,打发叫花子一般赔俩钱了事。弱势群体在面对强权强势下,尽管心里不乐意,最终还是忍气吞声选择了妥协。
眼前的这份协议,在法律面前显然站不稳脚,严重侵害他人的正当合法权益。马哲折起来递过去道:“当初入院看病时是谁花的钱?”
“他们给的。”
“花了多少?”
“五六万吧。”
“那你当初在工地上干活时有没有签订用工合同?”
“啥?合同?啥是合同?”陶父茫然道。
马哲很是同情,同情陶父,同情法律,同情天下与陶父一样的弱势群体。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有一份工作就不错了,至于其他的压根不去考虑。而雇佣方大部分都稍微懂法,正是利用这个空子剥夺弱势群体的权益,实在可悲可憎可叹。
与陶父谈话时,马哲不停地观察着坐在一旁的陶珊。只见她眼神笃定,时而看看父亲,时而蹙眉低头,手里握着一块小石头,一道一道在炕沿上划拉着,仔细地倾听着俩人的谈话。
马哲又问道:“那这个远明建筑公司还在吗?”
陶父摇了摇头,道:“这个公司的老板是南方人,干完那个项目已经走人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那当时医院鉴定您是几级伤残?”
“二级。”
“那这件事是您亲自处理的吗?”
陶珊插话道:“我爸出了事后我还上学,他就没告诉我。等我知道了,都一个多月以后了。我爸出事的第三天,他们在病床上逼着我爸签了协议。”
“哦。”
事情基本上都清楚了,马哲道:“叔,不管他们当初是在什么环境下让你签订协议,但我可以肯定,这不合法。仅凭一两句话就像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法律断然不会支持。如果你找他们赔偿,是绝对可行的。但前提是你的找到这家公司。即便公司不存在了,当初公司的法人依然有相应责任。”
陶父眼前一亮道:“这么说,我还可以追加赔偿吗?”
“当然可以。”
“好,好!”陶父激动得老泪纵横,陶珊见状立马上前擦眼泪,安慰道:“爸,别哭了,这你放心了吧。”
“放心了,放心了,可我去哪找当年的张老板呢?”
马哲道:“可以先去工商部门查一查这个公司是否存在,如果存在可以先协商,协商不成直接起诉。如果不存在找法人,实在找不到直接起诉,法院会想办法找到他的……”
马哲与其聊了一上午,解开了陶父心中的疑虑。转眼到了中午,起身道:“陶珊,叔,这事我会给你们留意的。放心,只要有任何消息,我会及时告诉你们的。”
临走时,马哲从钱包里掏出一千元放到陶父面前道:“恕我冒昧,不知家里的情况。来的时候也没买点东西,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陶父惊呆了,连忙道:“这那成呢,让你大老远来一趟我心里已经过意不去了,以后还得麻烦你,快把钱收着,我不能要!”
陶珊拿起钱塞到马哲手里道:“谢谢你的好意。”
“这不是给你的,是让叔看病的。虽然有点少,还望收下。”说完,把钱扔到炕上转身出了门。
马哲刚上了车,陶珊追了出来。拉开副驾驶室的门上车,将钱还给他道:“你的心意我领了,真心谢谢。”
马哲看着陶珊,从她眼神里看到一股倔强而不服输的劲头,与其年龄并不相符。犹豫片刻,他把收起来道:“那行吧,以后再说,回去照顾你父亲吧。”
陶珊没有下车,捋了捋头发道:“走吧,我既然答应了请你吃饭,一定做到。村里没饭店,我们进城吧。”
马哲回头诧异道:“我和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啊。”
陶珊异常严肃地道:“我没和你开玩笑。”
马哲半响道:“你走了你父亲怎么办?”
陶珊道:“待会我姑姑就回来了,这些年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父亲。”
“哦。”
马哲没再推辞,发动了车驶出了村子。
路上,陶珊道:“我家的情况是不是吓着你了?”
马哲摇摇头道:“没有,谁家没有个七病八灾的,遇到事勇敢面对就行,没有迈不过去的坎,相信生活是越来越好的。”
陶珊靠着车窗露出一丝笑容道:“是啊,天灾**谁都不可避免,只不过我们家确实有点……我妈在我读高中时胃癌去世,现在我爸又成了这个样子,弟弟妹妹还都在上学,有时候想想,老天对我们家有些不公平。不公平又怎样,这日子不照样得过下去吗?”
从陶珊嘴里说出这一番话,马哲对其有了全新认识。她不是那个单纯自卑的小姑娘,而是内心坚强的女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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