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回到侍卫班房后,将遗诏一宣,气氛顿时降到冰点,好些人甚至当场哭了。
武定中虽然双腿瘫了,除了无法下地行动外,身体其他方面恢复得不错,无障行使职权,当即拿出首相架子,喝命所有人保持仪态,还要内阁和军事联席会议连夜开会讨论对策。
我们都在怀疑凤九渊装病,事实上只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这又怎么讲呢?
下葬杨芸当日,他才发现一直养在神殿地宫里的父亲死了。以前是肉体失去了功能,意识还存在,现在是肉体和意识全都毁了,也就是说,原本还有希望救活的父亲是彻彻底底的死了。
当他发现这个事实是,怎么也不能接受。想到那场波及整个中京城的大战,他当即就明白了,父亲肯定是死于凤鸣兮之手!悲怒交加之下,原本就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心脉再次受到冲击,当场呕血昏死了过去。
两天来,他一直在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姑姑舍了命也要杀了父亲?以前他觉得那是老一辈人的隐私,再者也与他没甚关系,所以不愿过多的探询。但现在他发现,自己不问都不行了。人活一辈子,绝不能像他这样糊涂,连母亲是怎么失踪的,父亲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也当真是枉为人世了。除了九疑,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当年的内幕,所以他在等九疑告诉他真相。
夜已经很深了,凤九渊的心头像火在烧一样,难受异常。太医们诊断之后,说是心火,要他放宽心胸,释放积郁,要不然身体很难有起色。凤九渊生性固执而又偏狭,哪有那么容易就放宽心胸的了?一个问题一旦被他卯上了,非撕掳得个天清地白那是收不住手的。结合这些年他所知道的东西,越想越是难受,这无疑是给折磨着他的心火再浇了一桶油上,更令他的身体大受损伤。
尽管寒冰法阵已经调到一个相当爽宜的温度,但他依旧觉得热得难受,身上一直都在渗着虚汗,若非太医谏阻,他早命人将寒冰法阵的温度调得更低一些了。咳嗽时不时地涌来,令他那本已经不堪负荷的肺更加的难受,每咳完一阵子,就会捂着胸口喘息好半晌才能缓过劲来。宫女们每每看着他咳出了血来,都会吓得面无人色,暗暗猜想他的日子还有多少。唯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强壮着呢,这点毛病看似重,还把他耗不垮、拖不死。
淡白色的灯光朦朦胧胧,既不妨碍休息,又不妨碍视线,让一切都看上去安祥而又宁静——这是思菊的绝招,她对光线的利用有着很深的研究,经过她的指点,凤鸣宫的光照系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完美程度。香炉里点着龙涎香,尽管还混合了其它的辅料,但微微的腥味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这一通咳完之后,并没有听到宫女们过来侍候的脚步声,他便叫道:“给我拿杯水来!”
幔帐被掀开了,南馨端着水杯坐了下来,要服侍他喝。凤九渊一见是她,先是一愣,才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南馨道:“我就不能来么?”
凤九渊没有说话,也没有要她扶,而是自己撑着坐了起来,接过水杯先漱了口,然后才喝了下去。
南馨的脸上挂着说不出的哀愁,眼里蕴着晶莹的泪花,在灯光照射之下,闪闪发亮。
凤九渊喝完水后,将杯子递给谢宁,长长地舒了口气,道:“你身体也不好,我这又不是什么大病,何苦这大夜的跑来?”
南馨道:“连遗诏都下了,还不是什么大病么?”
凤九渊笑道:“那不过是唬外朝的大臣们的。”
“你……”南馨本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到底没勇气吐出来,生生给咽了回去,强笑道:“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保重自己才是!”说着,拉过凤九渊的手要把脉。
凤九渊没有拒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她诊视。
现代医学对于心火繁炽这一类的病是无处着手,因此只能依靠传统的中医来慢慢调治,药物的辅助只在其次,最重要的还是需要病者自身的宽解。南馨在中医上的成就有限,把完脉后,道:“你都这样了,何苦还憋着?”
凤九渊轻轻一笑,微翘的嘴角仿佛在讥屑着什么,抽搐的脸颊也预示着他胸中的情绪翻涌得极其厉害。他没有答她,而道:“脉也诊了,该回去歇着了吧?我是个男人,受点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何况……这都是我自己造的孽,怪得了谁?哼,嘿嘿,怪得了谁?”
南馨一咬牙,别过了脸去,好不容易将泪水收住后才强笑道:“那你也早点睡才是!”说完,就去了。
过了许久,他才睁开眼,赫然发现九疑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坐在南馨刚才坐过的床沿上,静静地看着他。他一笑,道:“你这丫头,神神鬼鬼的,怎么也不吭一声?这大半夜的,是个人都得被你给吓着了!”
九疑道:“真要是吓着了你,那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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