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单枪匹马一个人来闯cib的,不是保安部就是廉政公署,恰巧这位还是个头儿。
黎辉的脸色臭得像看见敌人,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手上先下意识把凌翌拉去身后。
凌翌:“喂——”
“喂什么。”黎辉如临大敌,还要分心把总探头出来晃的凌翌按下去:“好好待着。”
“师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啦,你再怎么拽着我,人家也走正规程序的。”比起黎辉,凌翌的姿态就要随意地多,她拍一拍黎辉,示意他让开:“之前也不是没有见过,都习惯了。”
凌翌抬脚就往前走,黎辉臭着脸先驱开他人。cib同黎辉一样如临大敌的警察们一哄而散,临走前也不忘瞪一眼来人以显示她在这里有多不受欢迎。
凌翌心情很好地嗤笑一声,开黎辉的玩笑:“上行下效哦。”
“是同仇敌忾。”黎辉纠正她。
两个人习惯性地打起嘴炮,旁人无人般,黎辉是故意的,凌翌却是没察觉。来人倒是不急也不催,做观众很合格,就站在原地听戏,嘴角噙了一抹愉悦的笑。
黎辉余光瞥见,皱眉道:“笑咩啊。”
黎辉这人极知分寸,他惯于审时度势,混迹三流九教,是全部门出了名的好说话,就连跟凌翌插科打诨时也收着程度,生怕过了界把人气跑。但他现在却毫不收敛,似乎是嫌来的人不知道她在这里有多讨人嫌似的。
凌翌诧异地看他一眼,迟疑一下,避过来人自黎辉身后拽拽他,“师兄。”
“你别管!”黎辉拂开她的手,目光似是喷火,直瞪着来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并不说话。
凌翌看出点苗头,自知这可能涉及到私事,不过不管怎样,来的人是icac,哪怕再怎样“警廉不合”,明面上她都不占理。
她率先踏出一步,虽然不见得有多热情,不过态度却比黎辉好很多,是正常的礼貌程度:“梅主任,来找我的?”
说罢视线一扫,注意到对方的胸牌上已经从高级调查主任升到了总调查主任。梅箐注意到凌翌视线下移,自己也往下看一眼,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工作牌还没摘。现在是上班时间,她又挂着icac的牌子,难怪对方会误会。
想到今天来的目的,她摘下胸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试着对凌翌笑了一下。梅箐向来知道自己的外貌优势,虽然在自己眼里不见得有多完美,不过多年经验告诉她,长得漂亮身材又好的女性没有多少人会讨厌。
但凌翌只是一顿,表情没多少变化,反倒是黎辉看起来脸色又黑了几分。
凌翌没注意到他,她现在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分析梅箐上。直觉告诉她,梅箐今天跟以往几次见面都有所不同,但她看来看去也没察觉到问题所在。
无非是散下了大波浪长卷发,脸上上了淡妆,中意深色口红这一点倒没变,不过色号比起以往要稍微鲜艳些。
瞧起来不像是不近人情地办案,倒像是来约会。
凌翌对这人没多少兴趣,所以虽然对方长得很养眼,放在她眼中也不过是被打上“icac”的标签。她问道:“去我办公室谈?”
办公室是升了高级督察后新换的,比以前那间大一些,能看见海,风景挺不错。她只是象征性地提一提,也没真想去办公室谈。icac来警局都是查人,不是查贪污就是查受贿,身后有法律顶着,执起法也硬气,都是亮了证件就拘人,满屋子警察没有一个能奈何得了。
黎辉一皱眉,还未等梅箐回答,他再一次把凌翌拉开,凌翌眼瞅着他一只手都已经探到腰间的枪套上。
这时候,梅箐说:“好。”
黎辉的眉头皱得更紧,他几乎是带着质问的语气:“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我们最近没有任务,凌翌也乖得很,你们icac是不是整天没事,把精力都放在我们身上查?”
梅箐语气平淡,说:“关你什么事。”
黎辉被噎了一下。
凌翌直觉把人往自己办公室带,关了门又拉上百叶窗,办公室里的三个人活生生站出了三足鼎立,黎辉一进门就如进了自己办公室一样,径直去窗户前吹风。
凌翌示意梅箐坐,自己则半倚在桌角前,梅箐坐着她站着,说话的时候略带着不平等意味,但双方都好像没察觉到一样。
黎辉在窗户前冷笑:“阴魂不散。”他的声音不小,整间办公室都听得到,梅箐好像是终于感觉到他的敌意,转过头眼神很冷地阙他一眼,再重新看向凌翌,眼神又变回原来的。
“其实今天来找你,并不是因为公事,你们也不需要有这么大敌意,都不累吗。”
凌翌双手环胸,姿态很随意地耸了耸肩,她也带着疑惑地瞧了黎辉一眼,又收回来看梅箐:“所以?”
“是为了你上一次的任务,我知道你们因为此已经牺牲了太多人。”梅箐说话时,注意到凌翌看似平静的姿态下已经以肉眼可见的变化绷紧了,有一瞬间她觉得下一秒凌翌就会进入战斗警备中,以她完全抵抗不了的招式中出手拧断她的脖子。
她用余光看见黎辉收掉了先前的阴阳怪气,转而很认真地冲她摇头。梅箐对黎辉很了解,她知道现在的意思是,黎辉极不赞同她提到那一段任务,但这正是她借口外勤实则以私人身份跑到警察总部,只为了能顺利堵到凌翌的来意。
凌翌并未打断梅箐,她侧脸的咬肌稍稍紧绷又放松,抬了下下巴示意梅箐继续说。
“我是以私人身份来的,你可以理解为……探望?我知道前几次我们的见面都不愉快,但我真诚地想让你知道,我查案并没掺杂丝毫个人情绪,只是因为工作需要,其实我也没有自由权。”
凌翌静静地看梅箐几秒,已经意识到自己紧绷的身体,但却并未做改变,她是从腥风血雨里闯出来的,手上沾过血,身上也流过血,知道自己五秒内就能让眼前这个失去行动力。
她发出一声笑,问:“原因呢?”
梅箐直直盯着她,仿佛不理解似的,露出了些许呆气。其实她平时在廉署内部说一不二,走路都带着凌厉的风,只是今天不同,今天是掺杂了许多个人情感,是出于对曾经的同行的敬佩之情。
“因为,你是个英雄。”她说。
凌翌的表情忽然冷淡下来,她“噢”一声,并不关心一样:“我不是,你可以走了。”
梅箐抬起一边眉毛,她跑这一趟就是为了亲口跟凌翌说这句话,对于以前查凌翌的那些不愉快,她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对,icac职责所在,既然有人举报,就必须得查个水落石出。但那跟“凌翌是个英雄”这句话并不冲突,而凌翌回不回答、会作何回答,也跟她没有丝毫关系。
她起身,说:“不必送。”又看了眼黎辉,却并未说话。
办公室少了一个人后,忽然变得安静下来。黎辉看过去,看见凌翌的咬肌明显,侧脸紧绷,唇也抿了起来,他暗暗叹口气,心道梅箐这混蛋还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都奔了三十,怎么连一丝风情都不解。
凌翌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问黎辉:“介意么?”她并没有等黎辉回答,直接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口中,看上去急躁不安,匆匆忙忙像犯了瘾。
她连续抽了两根,忽然又重复了一遍:“师兄,我不是英雄。”
她怎么敢做英雄?翌有什么资格能成为英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