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元庆看看陈解牛,又看看荆楚,坐下道“是我太心急了。”对跑堂叫道“来一坛酒!”陈解牛笑道“秦姑娘那招一剑落九雁虽然未臻大成,却也犀利得很。徐兄一剑破之,足见武功之精进……”徐元庆很是受用,笑道“哦?你也看出来了?”荆楚却道“元庆啊,你把秦姑娘给打跑了,莫大先生和秦姑娘会怎么想?”徐元庆道“这个我怎么……”猛地醒悟,叫道“怪我落他们的面子?”荆楚道“肯定的嘛。”徐元庆捂着额头道“我该如何?你说,我听你的。”荆楚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道“佛曰‘不可说。说就是错。’”徐元庆斜眼看他道“卖关子是不是?”荆楚笑道“非要我说也行,你得答应我无需负责。”徐元庆道“是我问你才说。成功与否,你都对我有恩。陈兄作证。”
荆楚笑道“我是这样想的。你准备好琴之后就对秦姑娘示爱,必须闹得满城皆知。然后你去挑战莫大先生的弟子们,必须取胜,然而切记,不可伤人。我会去请刘正风不管此事。另外,你每次赢,都须大张旗鼓,并让莫大先生的弟子传信,说你想见他。”徐元庆皱眉道“莫大先生不会收拾我么?”荆楚道“就是要他来收拾你嘛。你想,莫大先生隐于市井,你就算买好了名琴,上哪找他去?只能出此下策。他是前辈高人,不会真的为难于你,前提是你不能打伤他的弟子。你若怕吃苦,那就算了。”
徐元庆沉吟了会,道“就这么办!反正已经闹僵,顾忌什么?”陈解牛道“不错。”三人痛饮一回,互相道别。陈解牛对荆楚道“我下午要办公务,傍晚回去,请客记得叫我。”荆楚笑着点头。左右无事,便想趁早去刘府请令狐冲。忽听街上一阵喧哗,有人吆喝“救病治毒,不灵不要钱咯!”说的四川口音。荆楚循声而望,街角有人摆摊,几十名好事者围在旁边,堵得水泄不通。两面锦旗飞扬,左书“包救百病”,右书“包治百毒”,却不知摆摊者是谁。
荆楚心中一动,便想碰碰运气。却又止步,心道“刘师傅是六扇门首席御医,他都治不好我中的奇毒,这些游方郎中何德何能?荆楚啊荆楚,贪生也要有个限度!”大步向前走去。挤过街角,只听众人大喊“停下!停下!”一匹骏马如风驰电掣般从街那头急冲而来。几名行人连忙闪躲,仍被带倒,摔得鼻青脸肿。骑者穿武官服,大叫“锦衣卫办差!锦衣卫办差!”速度不减。这条路上只有一个转角,两边却互看不见。荆楚挥手叫道“前面有人!有很多人!”那人却没听见,直冲到他面前。荆楚无奈,转至一旁,拔刀斩马。红雪刀从马头前数寸处斩下,明亮的刀光晃眼,惊得那马人立而起,差点将那人掀了下来。
那人怒不可遏,叫道“刁民找死!”于马背上抽刀砍向荆楚。这一刀势大力沉,又稳又狠,修为甚深。看他样子不过二十多岁,却比荆楚厉害多了。荆楚飘身后退,拿出腰牌,道“我是六扇门的,前面有人,有很多人。请你减速。”那人看了看他的脸,冷冷地道“我记住了。”策马而去。荆楚摇了摇头,抬脚要走,路旁一个老妪道“小伙子,你掉东西了。”指了指他身前。荆楚一看,地上躺着封信,便捡了起来。只见上面既无署名,也未封口,入手颇沉,似乎是块金属。荆楚心知这很可能是那名锦衣卫之物,可他人已去远,追也追不上了,只能作罢。他从封口往里一看,是个长条形的薄片,上面有图,背面写着“风”字。
荆楚收好信封,行至刘府,刘正风正在客厅与定逸、岳不群和天门道长喝茶,见他单身过来,笑道“沈兄弟来了?快坐。”荆楚依次施礼,恭恭敬敬地道“诸位前辈在此,晚辈岂敢?”定逸对他上午的表现还算满意,此时便道“沈飞,无事不登宝殿,你来刘府是干什么来啦?”荆楚道“晚辈与华山派令狐冲是好朋友,特来找他。”对岳不群拜道“希望岳先生准许。”岳不群捻须笑道“小兄弟年纪轻轻,武功已和冲儿齐平,足见天赋异禀。冲儿有你为友,实在幸甚。”又道“冲儿在西后院,小兄弟去吧。”荆楚谢了,老仆带路,至西后院,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在院中练剑。老仆告退,荆楚问少女道“请问华山派令狐冲在不在这里?”
少女仰着漂亮的小脸,脆声道“你是谁,找我大师哥做什么?”荆楚笑道“原来是小师妹,我找你大师哥喝酒。”岳灵珊嘟嘴道“谁是你小师妹啊?要是新入门的,该喊我大师姐才是。”荆楚颇觉有趣,笑道“放心,你会当上大师姐的。”叫道“令狐冲?令狐冲?”“谁在叫我?”令狐冲走出屋子,一眼看见荆楚,叫道“沈大人!你从温柔乡出来啦?”荆楚给他一拳,笑道“你在里面干嘛呢?”令狐冲道“还能干什么?睡觉!”荆楚道“我今晚请客,去不去?”令狐冲大喜,点头道“去哪?”荆楚道“回雁楼!”令狐冲道“你还请了谁?”荆楚道“一个六扇门的兄弟,同道中人。”令狐冲笑道“不是女的就好。”荆楚笑道“你怕女人?”令狐冲叫道“你和相好的耳鬓厮磨,老子想不看都不行。看了就长针眼,从上午开始疼,疼到现在。”
“怪我咯?”荆楚仔细一看,令狐冲竟然真的长了针眼,不禁好笑。令狐冲一副“那还用说”的表情,道“正巧你来,我终于不用再睡觉了。六猴儿,拿剑!”“好嘞!”一个瘦瘦的小伙子窜了过来,奉上长剑,笑嘻嘻地道“大师兄,他看起来还没二十岁,我来和他打吧?”令狐冲和荆楚乐了,令狐冲道“去去去,他的年纪和你差不多,武艺却和我差不多。你是不是欠揍?”小伙子摇头不信。华山派弟子们都出来看热闹,令狐冲便一一介绍。荆楚才知道小伙子叫陆大有,排名第六,喜欢猴子,因此外号叫做“六猴儿”。六猴儿陆大有道“沈大哥,咱们切磋一下?”荆楚知他只是孩子气,便道“没问题。”陆大有得了机会,很是开心,拔剑摆了个起手式,道“看招!”长剑刺来,岳灵珊叫道“有凤来仪!六猴儿,大师兄又给你开小灶!”
陆大有嘿嘿一笑,信心满满,却见人影一闪,荆楚的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脖子上。陆大有气为之沮,灰溜溜地道“唉,人比人真是气死人。沈大哥,我服你了。”荆楚笑道“练武就是这样,有的时候你高些,有的时候我高些,倒也不必气馁。你大师哥武功比我高得多了,你只要多向他请教,下次就能超过我了。”陆大有笑嘻嘻地道“我不成啦。大师兄,你上。”令狐冲道“兄弟,我来领教你的快刀。”一招“苍松迎客”攻了过去。这一招荆楚在和令狐冲切磋时见过,此时愈加凌厉,显然令狐冲更下苦功。红雪刀出鞘,当的一格。令狐冲只觉手腕震动,有些发麻,心道“上次交手时他内力尚浅,如今竟已不逊于我。”当下打叠精神,剑势展开,便如西岳奇峰,险峻无匹。
荆楚只见令狐冲所用大体上是华山派剑法,又掺杂了江湖上许多乱七八糟的剑招,且不乏十分精妙者。比如三才门的“各有其道”,乃是三才剑法的一大绝招。令狐冲不会三才门的心法,这招本应该是徒有其表,可他于剑之一道原有过人的天才,使剑极富灵性,硬是填上了不会心法的鸿沟。荆楚手上挡格,脚下抹油,双管齐施,勉强接了。不料令狐冲趁势追击,荆楚大感压力。令狐冲边打边笑道“兄弟,你快刀呢?”荆楚叹道“果然我不用奇,还只是一枚渣渣啊。看刀!”刀光一闪。劲气扑面,令狐冲大吃一惊,挥剑去挡。荆楚红雪刀突然转向,令狐冲反应不及,只觉视线一花,荆楚的刀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华山派众弟子鸦雀无声。令狐冲大占上风时,他们只觉理所当然,此时情况突变,他们就有些搞不懂了。令狐冲愣了愣,道“那么猛的一刀,竟是虚招?”“你以为呢?”荆楚收刀入鞘,“打了这么多次,终于赢你一回了。”令狐冲赞道“这才几天,你就超过我了。以后想赢你难了。”荆楚笑道“咱们谁不知道谁?武功高低算得什么?喝酒才是最重要的。”令狐冲哈哈大笑,道“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师父,知我者荆楚。”荆楚道“就冲你这句话,今晚让你喝饱。”令狐冲又道“可你没说实话。喝酒对我来说确是最重要的,对你来说却不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欧,阳,姑,娘。”荆楚大窘,道“你没事提她干什么?”令狐冲笑个不停,边笑边道“怎么着,害羞了?”荆楚扭头就走,只扔了句“乖乖等我叫你。别吃东西。”
“大师兄,他到底是谁啊?”岳灵珊蹦蹦跳跳地过来,拽了拽令狐冲衣袖。令狐冲笑道“他叫荆楚,是我兄弟。”岳灵珊道“那你为什么叫他沈大人,六猴儿又叫他沈大哥?”令狐冲道“我也不太清楚。听师父说,他本来叫沈飞,是六扇门沈卜沈大人的侄子,小的时候流落江湖,被一户荆姓人家收养,便改姓荆名楚,一直用到现在。”陆大有道“那咱们叫他哪个名字好?”令狐冲略一沉吟,道“沈飞这个名字是他入六扇门之后才启用的,咱们都叫他荆楚吧。”众人答应。
荆楚回到刘府,小环等在门口,匆忙迎上来道“公子,锦衣卫在里面呢,说丢失了极重要的东西,怀疑被咱们的人捡到了。其他人问了个遍,老爷正找你呢。”荆楚心中一动,问小环道“咱们六扇门和锦衣卫的关系怎么样?”小环想了想,道“不好。虽说锦衣卫主要负责为皇帝办事,和咱们无甚搭界,但老爷十分讨厌他们的指挥使,因此……”荆楚冷冷地笑了笑,掏出信封,交给小环道“帮我收着。回头再找你要。”小环明显紧张起来,小声道“这难道是……”荆楚点了点头,道“行么?”小环看了看左右,收好信封道“公子放心,小环明白。”荆楚拍了拍她的肩,走进府内。小环脸色一红,回自己房间去了。
沈卜的声音从堂上传来“沈飞!”荆楚高声答应,进去一看,沈卜和一名中年男子坐在中间,左面坐着一人,正是那个跋扈骑者。周晷坐在右面。荆楚施礼已毕,沈卜给他介绍道“这位是锦衣卫千户方谨,方大人,这位是百户宁云。”荆楚抱拳道“方大人好,宁兄好。”两人还礼,方谨对沈卜道“这位是?”沈卜道“他就是我刚才提过的,我的侄子,沈飞。”方谨连连点头,道“英雄出少年,说的就是令侄啊。”荆楚道“方大人过奖。”方谨正待说话,宁云忽然道“就是他!大人,白天拦马的人就是他!”
方谨皱眉道“会不会看错了?”宁云斩钉截铁道“绝对没错!”方谨转向沈卜道“沈大人,您看……”沈卜咳嗽几声,问道“飞儿,为何拦马?”荆楚便将当时情况依实说了。方谨道“多亏贤侄力挽狂澜,否则非出人命不可。”对宁云道“还不拜谢人家?”宁云急道“大人,我……”方谨瞪了宁云一眼。宁云只得拜谢。荆楚笑道“宁兄不必如此,我扰你公务,心里不安得很。”宁云心道“混蛋,老子非找机会活劈了你。”嘴上却道“沈兄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