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眼中冷芒乍起,笑容之中含了三分冷冽道:“不光是大乱这么简单,只怕还会牵涉到郭陈两家的联盟。”
郭澄心头一跳,看了李未央一眼。可此时李未央已经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把目光凝在那一团被烧成灰烬的婚书之上。
裴府,夜凉如水,月华泛着淡淡的清寒,花园里有一汪碧波湖水,却是死水,借以聚财之意。湖中水光洌洌,间或有锦鲤游来游去。一阵风吹过,湖水泛起了微微的波纹。裴弼施施然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去。而他的身后则跟了裴徽,亦步亦趋,十分忐忑的模样,全然不复往日里的镇定。
裴徽一进门,便急急地道:“大哥,今天的事?”
裴弼看了他一眼,关怀地道:“身上的伤包扎好了吗?是不是很严重?不是跟你说过,发生任何事情,都要好好保全自己,为什么不多带一些人?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裴徽低下了头,一言不发,在自己的兄长面前,他竟然渀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流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事实上,从小到大,父亲对他都没有多少关怀,而从他有记忆开始,最关心、最爱护他的人就是裴弼。但奇怪的是,裴弼对其他兄弟姐妹却并不十分喜爱,唯独对他,渀佛倾注了所有的关怀,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最敬爱的人就是大哥。
裴弼叹了口气道:“素日里,你计谋过人,怎么今天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呢?”
裴徽心头巨震,他该怎么说呢?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的冲动?事实上,早在发现纳兰雪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这极有可能是一个陷阱。可是他就贸贸然地栽了进去,甚至顾不得思考过多。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李未央的阴谋啊!
他悔恨到了极点,竟然双膝跪地,对着裴弼道:“大哥,都是我的错!若非是我,三个弟弟也不会尽皆折损,妹妹也不会受奇耻大辱。父亲已经杖责过我,可是我的心中始终无法释怀。眼看着那李未央无比得意,我却是无计可施,今天竟然差点连自己的性命都断在了她的手上,若非大哥及时相救……”说罢,他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眼神也充满了对李未央的恨意。可是奇怪的,面对裴徽的怒火中烧,裴弼的眼神竟是让人料想不到的平和温柔,甚至带上了一种漫不经心的神态。
裴徽继续道:“请大哥教我,该如何报仇!”
裴弼叹了一口气道:“此次你们在草原上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并不怪你,你先起来吧。”
然而裴徽却始终跪在地上,他不肯起来。
裴弼顿了一下,又道:“李未央心机深沉,步步为营,她的每一个计谋都是针对裴家的。你虽擅计谋,却不擅应变,所以才会如此惨败,此为其一。李未央依托郭家,先有旭王元烈,又有静王元英相助,此乃女中豪杰,非寻常闺阁之女可比。你们兄弟实在是过于鲁莽了,所以完败,此为其二。其三么,这些都是外因,李未央的智慧才是她最大的武器,在她的眼中,你们的生死,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裴徽震惊地看着对方,他斟酌着道:“那依照大哥看,此事该当如何呢?咱们什么时候才可以向李未央报仇?”
裴弼淡淡地一笑,摇了摇头,“如何能够报仇呢?”他像是自问,又像是在问裴徽。
裴徽疑惑地看着他道:“是,这件事情我做不到,只能依靠大哥你!”
裴弼笑了笑,那笑容之中渀佛带了三分自嘲:“我自己都身体不济,早就醉心于休养之术,根本无心于争权夺势,你靠我,我怕是要辜负你了。”
裴徽闻言一怔,裴弼从小身体一直不是很好,而且常常离京养病,这些年来,府中的事务都交给他处理,所以他也养成了事事都要照料裴家其余人等的性格,正是因为他稳重的性子,所有人都以为将来裴府是要由他裴徽继承的。可是从小到大,不管他有什么事情,遇到什么困难,最终能蘀他解决的,不是他一向敬畏的父亲,而是眼前这个看似孱弱,却笑得云淡风轻的兄长。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求助于对方了。他开口道:“大哥虽然你身体不好,可却是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谋士,我相信你是可以对付那李未央的。”
聪明如何,运筹帷幄又如何?他生来就有痨病,动不动就咳血,哪怕娶了妻子也不过是个摆设,根本都不能算一个正常的男人……相反,二弟裴徽高大英俊,文武双全且广有人缘,他具有一切自己梦寐以求却永远得不到的东西,他才是整个裴家的希望。所以对于裴弼而言,每次看到这个二弟的成功,都等同于看到自己的成功,他更是将自己的一切希望都放在了裴徽的身上。
听到二弟这样说,裴弼没有开口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却叹了口气道:“刚才有多么凶险,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吗?若是那李未央知道我未带一兵一卒,她断然不会放你我安全离去。”
裴徽顿时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道:“难道大哥你刚才根本就没有带人来埋伏吗?”
裴弼微微笑道:“我不过是从温泉山庄回京,哪里会带什么士兵呢?是那李未央过于多疑,所以才会上了当。”
裴徽冷笑一声道:“她的确是很多疑,也很谨慎。可是这一回,她却是万万想不到,原来你唱的是空城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