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笑容变得十分温婉,转头看向高高在上的裴后,道:“娘娘,您瞧,湘王刚才还说我质疑您执掌六宫的权力,可现在瞧着是他自己对您不敬呢”
这种话,若是换了别人恐怕要当场跳起来,可是裴后却只是微微笑了笑,道:“湘王不过护母心切,一时失去了分寸。”
李未央的目光和裴后对视,从中却看不到一丝的涟漪。
“娘娘,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的侄女儿犯了错,您只给了两个选择,一是毒酒一杯,二是刑部问罪,现在这犯法的人变成了顺妃和湘王,您要怎么办?难道一句失去分寸就能推脱他们的罪过吗?”惠妃冷淡地道。
李未央笑容平静,眸子深不见底:“惠妃娘娘不必着急,陷害我的事情倒不要紧,最要紧的是顺妃娘娘杀了怀庆公主,就像刚才皇后娘娘所言,此举侮辱了越西皇室的尊严。若是娘娘不肯处置他们,只会激起整个宗室的愤怒,我想,娘娘一定会严惩不贷,绝不会姑息养奸。”
她还没有说完,胡顺妃已呐喊道:“娘娘,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与湘王,与胡家都没有干系我只是看不过惠妃总是压在我头上,才想要从她的侄女儿入手,给郭家一个沉重的打击,根本与别人无干”
“娘娘,现在你才这样说,是否太晚了。”李未央凉凉一语,令得胡顺妃重重一震,“你不会真的以为这件事情可以一个人扛下来吧?你逼迫着大名公主来陷害我,目的并非是打击惠妃娘娘,而是为了胁迫我嫁给湘王,不是吗?”
胡顺妃厉声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的儿子根本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事”
“若非为了留下筹码威胁我,你又何必留着赵月性命,早在一开始就可以杀了她不是吗?”
“你”
“你先是收买大名,然后谋杀怀庆,诬陷赵月,一步步引我入局,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挟持郭家,可你一个后宫妃子,挟持外臣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自己做女皇吗?”
“满口胡言乱语,我根本听不懂”胡顺妃满脸震惊,身体都在发抖。
“刚开始我也想不通,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你利用郭家是小,目的在于壮大湘王的力量,他若是安心做皇子,为何要将外臣的力量占为己有呢?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
“最后一点——”李未央走近了一步,目光冰冷地望着她道,“你见迫婚不成,便要谋害于我,我若有闪失,郭家必定痛心疾首。你却一直躲在暗处,只撺掇着皇后娘娘来处置,分明是存了挑拨郭、裴两家的心思这样一来,就连雍文太子和静王也牵连其中,只有湘王置身事外,你还敢说,你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儿子争夺皇位”
“住口”胡顺妃尖叫一声,一把甩开湘王的手臂,向李未央扑了过去。
这一回,李未央没有闪躲,她挥动着的手臂被一把抓住,李未央那双仿若寒潭的眼睛盯着她,贴近她,保持着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用极为冷酷的声音道:“顺妃娘娘,湘王想要登上皇位,胡家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呢?我想,今日之事关系重大,胡家不可能不参与,更不可能不知道”
李未央的语气温柔,力气却很大,胡顺妃拼命挣扎,李未央却豁地松了手,胡顺妃仰面跌倒在地上。
李未央望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她,想起怀庆公主腼腆的笑容,目光变得更加冷酷。她自己为人淡漠,却不是毫无感情,怀庆公主心地善良,与世无争,却被活生生溺死,胡顺妃和湘王做的实在太过分了“让我告诉你,即便你成功挑拨了两家,让我们反目成仇,你的儿子想要登上皇位也是痴心妄想,绝无可能”
“你、你、你住口……”胡顺妃嘶声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郭惠妃冷眼瞧着,道:“顺妃,你竟然藏着这样大的野心,还想着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这可不是什么恩怨,这是觊觎储君、居心不良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若是传出去,整个越西皇室都会沦为街头巷尾的笑柄胡顺妃,你为什么这么愚蠢像你这样无德、无能的女人也敢痴心妄想,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随后,郭惠妃看向裴后,慢慢道:“娘娘,现在这罪名够了吧?”
胡顺妃面色已经无比惊惶,失声道:“皇后娘娘,娘娘你不要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这全部都是诬陷我不过是……不过是……”大概是连她自己都没办法自圆其说,所以说了一半儿就说不下去了。
裴后轻轻一笑,并不在意郭惠妃说的话,口中吐气如兰:“是啊,谋杀皇室成员是死罪,觊觎太子之位图谋不轨也是死罪,这样两个罪名加在一起,顺妃固然要被严惩,湘王也要得咎,便是胡家也不能幸免,正因如此才兹事体大,不能随随便便地处置。依我看,先将他们二人扣押起来,慢慢调查为好。”
调查?事到如今已经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调查的呢?裴后这样说,分明是给胡顺妃和湘王一个缓冲的余地,让胡家有办法周转……李未央冷冷一笑,心道,裴后你坐山观虎斗看完了,现在打算伸手管一管么?可是你聪明,别人也不是傻子
此时,外面的太监高声道:“陛下驾到”
这一道声音传来,整个大厅里的人面色都变了。胡顺妃似乎还带有希望,湘王却一下子面如土色,而郭惠妃却微笑了起来,唯独没有变色的是裴后。她静静地看了李未央一眼,却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原来,郭嘉还留有后手,实力果然不容小觑。裴后垂下美丽的眼睛,笑了起来。
似乎很久没有碰到这么有趣的少女了呢,难怪安国也会栽在她的手上。
她站了起来,率着众人向皇帝行礼。李未央低下头,只听见有脚步声,随后自然有人道:“平身吧。”
李未央抬起头来,视线慢慢地上移,先见到一条长长的素带,红色为里衬,朱边滚绣作为装饰,然后是衣上那四角腾空欲飞的金龙,口衔五彩,飘飘欲冲天而去,腰间是皮革制成的挂满珠宝的腰带,上面挂佩的白玉饰件十分耀目。
眼前的人是越西皇帝,虽然年纪已经不轻,可他和裴皇后一样是被岁月忽略的人,颀长的身材和健美的轮廓格外扎眼。他那越西皇室特有的白皙肤色和俊秀如女人的面容,被这一整套华美的帝王礼服衬托得更加高雅尊贵。
从元烈的容貌,李未央便能够猜出越西皇帝的相貌,但眼前看来,这个男人还是比她预期的更加英俊。唯一破坏了他相貌的,便是眼下深黑色的阴影,眉间的一条深色的红印,还有眼底的阴鸷气息,以及嘴角跨下的细小纹路。
他是一个经常发怒的人,而且,必定经常头痛。李未央知道,头痛的人习惯性地会去捏自己的眉心,时间越久越容易留下印记。看皇帝这道红印,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甚至隐隐发出褐色。可见他在捏的时候极为用力,那这疼痛也定然非同一般。
胡顺妃如溺水之人看见一根浮木一样,满怀希望地抬起头,只见元烈笑嘻嘻地站在皇帝身边,道:“刚才和陛下下棋,突然听说后宫闹起来了,陛下便带着我来听审,却不料如此热闹啊。”
刚才的对话,皇帝全部听见了胡顺妃的希望顿时变成了绝望,裴后深吸口气,上前几步正色道:“现在,郭小姐一力指证顺妃和湘王,臣妾也是为难,不知该如何处理——”
皇帝冷淡地看了皇后一眼,道:“元烈,你觉得呢?”
元烈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笑的不怀好意:“证据确凿,当然要问罪了。”
李未央闻言,看了元烈一眼,两人的目光交错,元烈却是含着笑意的。
湘王面上还是镇定的,手指却在瑟瑟发抖,他从小就畏惧皇帝,只因对方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就是个正常人,发怒的时候根本像是个疯子,好在他从来很少管后宫的事情,更加不在意他们之间的争斗,所以湘王才敢这样放肆,可今天皇帝居然会被请来这里,对,是元烈,一定是旭王只有他的事情,皇帝才会多看一眼湘王当机立断,阴沉着脸,抑制着面上抖动的神经:“父皇,母妃是一时受人被私怨迷住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求父皇看在母妃多年来本本分分的面上,绕她一命吧至于我,清者自清,我并不知道母妃的所作所为,更加不明白郭小姐的那些指责从何而来,请父皇还我一个清白”
现在想要为胡顺妃脱罪已经不可能了,刚才母子两个交换一个眼神,便已经明白过来。只能牺牲顺妃,来保护湘王和胡家。
元烈抿唇而笑,眼睛闪闪发亮:“听闻湘王殿下从小最是听顺妃的话,连换件衣裳都要请示一番,难道这么大的事情,顺妃却没有告诉你吗?这话说出来也得有人相信啊”
“旭王,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什么死盯着我不放”湘王极端恼怒。
旭王元烈仿佛把逼迫他们母子,当成赏心乐事来做,十分兴致勃勃。
当初胡顺妃和湘王看到元烈本人,几乎吓一跳——这个小王爷,相貌太俊美了。他个头高挑,面孔白皙,比当今皇帝的个子还要稍稍高一些。特别是他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最让人无法忘怀,比皇帝年轻的时候还要俊美。越西皇族中,能和旭王元烈相貌一比的,也只有年轻时候的皇帝了。
这么一个姿容绝世的年轻人,竟然比他们这些儿子更得到皇帝的喜欢,不,简直是宠爱。这些皇子中的任何一个,都没办法和皇帝用一次膳,说半个时辰的话,更加不曾感受到所谓的父爱和期许。他们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天生就是没有这种感情的。他已经有十年没有踏入后宫,对子女们更加不感兴趣,甚至对政务仿佛也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好糊弄,他们甚至不敢在那双锐利的眸子底下多说一句话。可这个旭王元烈,从在越西出现开始,就得到了这些他们想方设法去争夺却得不到的东西。宗室之中,如旭王这样出众,如此得到圣心,这样的人活着,对皇位实在是潜在的大威胁。好在旭王不是皇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继承皇位。
对于这样一个人,他们曾经试图拉拢他,可用尽方法也没办法做到。
他根本对胡氏一族的示好无动于衷,对于他们送去的珠宝和美人弃若敝履,对他们许下的权力地位毫无兴趣。他也从来不曾参加过皇室的宴会,只是忙忙碌碌不知道在干什么,就连对皇帝的召见,也不过是偶尔应个卯,并不上心。可就这么一个人,居然瞧上了郭嘉。
元烈微笑微笑再微笑,道:“我是主持正义啊。”
湘王被这一句话气得要喷血,正义,什么是正义,他们冤枉的人多了,怎么没见你旭王这么好心管这种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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