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仿佛找到了一种力量,一种击败对手并且将之置诸死地的力量,他大声道:“父皇,您还记得当初刺杀您的慕容氏吗?莲妃就是慕容氏的公主,慕容心”
皇帝和太后都是吃了一惊,他们看着莲妃的面孔,顿时出现了一丝惊疑不定。
莲妃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冷得就像凝上了一层厚冰,眼眶下却很快流下两行泪迹,一直拖到下巴上,眼睛里则涨满了悲痛和愤懑:“陛下,臣妾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太子,要受到他这样的冤枉啊”
皇帝看着莲妃,突然想起了昨天发生的那件事。事实上,他最近身体都不是很好,前两日还缠绵病榻,一直都是莲妃在身边侍候。尽管她怀有身孕,却从来都不肯稍加休息,更加不肯把照顾他的职责交给旁人,哪怕他睡着了,她也喜欢坐在一旁陪伴,叫他心里十分欣慰和感动。
可是昨天傍晚时分,他醒过来的时候却见到莲妃一个人兀自红着眼睛,当时他不由道:“莲妃,你这是怎么了?”
莲妃当时的神情是那样的惊恐、紧张,彷徨不安,她仿佛仍旧深陷于沉思之中,口中竟念念有词发出声来:“是太子、太子他……”
他当时脑子里轰地响了一声炸雷,霍地坐了起来,竭尽全力怒喝道:“你说什么?太子怎么样?”
莲妃的神情变得越发凄惶,眼睛里也涌现出无数泪珠:“陛下,我,我……”
“快说,你……太子到底干什么了”病中的人,总是特别敏感,更何况莲妃这副样子,他不禁联想到太子做了什么事
“太子……啊,不,是太子无礼……被我瞧见,陛下,我,不,臣妾不是故意瞧见的啊……”莲妃的嘴唇蠕动着,笨拙而僵硬,她想掩盖,一副想为太子开脱的样子,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似乎说不出话来。
无需再问,皇帝心里明白,他忿怒地道:“那畜生到底做了什么”
莲妃的脸上便更加得不安,却还是把一切和盘托出:“太子和新进宫的张美人,他们……他们……臣妾刚才无意经过……不小心瞧见……太子怕是要忌恨于臣妾啊,陛下千万要救臣妾臣妾担心,撞破了此事,终有一天太子要杀我灭口”
太子和张美人?那个柔柔弱弱美丽无匹的新欢张美人?皇帝的头脑一下子仿佛炸开了。
事实上,莲妃说不上冤枉张美人,因为张氏在进宫之前,的确是和太子有过一段情的,而且在进宫之后,两人还偶尔有一些联络,但那并不是偷情,而是太子为了让张美人从皇帝这里打探消息。说穿了,张美人不过是太子送到皇帝身边的间谍罢了,跟一般的探子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她是个美人,而且是当莲妃怀孕不能侍寝之后,取代她成为新宠的美人,这样一个女子,居然和太子有了苟且,还被莲妃当场撞破,皇帝怎么能不怒发冲冠呢?所以他用拳头捶打着前胸,悲愤地吼道:“畜牲禽兽不如这样的畜牲何以托付大事啊”随即向殿外喊道:“来人”
当时,莲妃又哭又求,道:“陛下,太子乃是未来储君,若是他与臣妾当众对峙,臣妾并不能拿出确实的证据,因为除了臣妾身边的宫女,根本没有人看到此事,谁都无法为臣妾证明别人只会以为臣妾是因为嫉妒张美人才会故意诬陷,可陛下是知道臣妾的,我怎么会是那种因为争宠就心怀怨恨的人?太子已经威胁过臣妾,若是有只言片语告诉陛下,一定要了臣妾性命只怕陛下要是招来太子,就是臣妾殒命之机啊”
皇帝在暴怒之后,逐渐平静下来。的确,这件事情没有证据,不能定太子的罪过,反倒是会让他反咬莲妃一口。看着眼前泪水盈盈的美人,他相信了她,因为莲妃进宫以来,从来没有做过一件恶事,甚至没有嫉妒之心,反而大度地为皇帝推荐了不少的美人,再者她如今已经是四妃之一,又身怀龙嗣,小小的张美人根本做不了她的敌人……所以,太子必定是真的和那张氏勾结无疑。
左思右想,皇帝不想立刻更换储君,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再加上太后寿诞在即,不能在这时候出什么事情,所以他最终听从了莲妃的话,没有追究太子,不过是命人悄悄监视着那张美人,果然发现她和太子之间有所联系,这样一来,太子的罪名越发坐实了。不仅如此,皇帝的心里已经起了废太子的心思,只不过还没有落到行动而已。
原本今天气氛这样好,皇帝几乎已经忘记了几天前的暴怒和不快,可是经过莲妃的这一句话,他一下子全想起来了。是啊,太子因为被莲妃撞破了丑事,生怕她来告状,百般想法子威胁她,看样子,这回太子是要莲妃的性命了……他的目光在太子的脸上扫过,却变得越发冰冷起来。
这个儿子,实在是太过糊涂先是和他后宫中的妃子有染,再是想要莲妃的性命,实在是胆大包天。
孙沿君的眼神慢慢变得惊恐,她攥住李未央的手,悄声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她觉得,马上就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李未央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不要怕,没事的。”
孙沿君看着李未央,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她这样气定神闲的模样,自然就会觉得心里安定下来了,也许对方身上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能够让人觉得什么麻烦她都有本事解决。
李未央的目光落在太子的身上,却见到他越发气势昂扬:“太后,请您招那告状的女子上殿”
太后的目光落在了皇帝的身上,是一副探寻的神态,皇帝冷笑一声,道:“母后,既然太子如此公正,就让那女子上殿来吧,朕倒是想要看看,莲妃究竟如何盗取了她的身份,又是如何混入宫中的”
拓跋玉冷冷望着,一言不发,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一样。
冷悠莲一直被太子吩咐在偏殿等候,这时候才被人带了上来,等到得正殿,又见到众多高官显爵济济一堂,尤其是慕容心赫然也在,不由低呼一声,昏了过去。被人急忙弄醒之后,她也只是木然站着发呆,脸色煞白,两腿打颤,显然是被吓坏了。
太后看着莲妃,慢慢道:“莲妃,你可认识此人?”
莲妃看了她一眼,不由皱眉道:“她是臣妾的婢女,当初她因为逃荒,曾经在冷家逗留过一段时日,臣妾瞧着她无依无靠,便收留了她,不过后来臣妾的父母都过世了,冷家再也养不起太多的奴仆,臣妾便卖掉了宅子,给了她一些盘缠,让她自己谋生去了,可是没有想到,今天竟然还有相见的一天。”
太子颔首道:“很好,莲妃至少没有当众否认自己认识此女,既然如此,冷氏,你把你那日的说辞再复述一遍,让陛下、太后和所有人都听清楚。”
冷氏连连磕头,求饶不敢。皇帝冷眼看着她,随后望向太子,太子道:“有父皇和太后为你作主,但说无妨。”
冷氏低着头,声音轻如蚊蚁,将她的台词再说一遍。太子厉声道:“大点声”冷氏吓了一跳,赶紧大声地把曾经在书房说过的话,全部重复了一遍。
拓跋真冷笑,莲妃,拓跋玉,李未央,你们谁都跑不了。哪怕今天无法证实莲妃的罪名,皇帝心中怀疑的种子都已经种下了
莲妃大怒,指着冷氏道:“阿洁,你怎敢血口喷人?”太后止住她,道:“休论对错,听完再驳也是不迟。”
冷氏被莲妃吓得面色发白,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太后皱起眉头,想到当初那场刺杀,不由得面色不善,对于所有试图伤害她儿子的人,她都会变得十分的严厉而且可怕,此刻在她的脸上,已经半点看不到刚才的和颜悦色了:“莲妃你作何解释”
莲妃面上泪水盈盈,一副意想不到的模样,辩解道:“太后,这女子真名叫做阿洁,是臣妾身边的婢女。然而在臣妾入宫之后,她曾经试图攀附臣妾,却因为宫禁森严而不得其法,这事情臣妾也是在近日听宫内大太监王瑾提起才得知的,太后若是不信,可以去查访一番,看看臣妾是否在说谎。”
太子就是一愣,冷氏什么时候居然跑到宫门口来找过莲妃?而且还被拒绝了?看那冷氏一眼,却见到她的脸上果然露出心虚的神情,不由暗自懊恼,看来这个女人是得陇望蜀,想要从莲妃这里先行敲诈,却没有能见到莲妃,这才找上了拓跋真他心中不由有了点忐忑,连忙道:“莲妃娘娘,你怎么知道她是来找你攀附,未必不是她知道你冒充了她的身份,想要问个究竟罢了”
莲妃忙道:“太后明鉴,臣妾原本出身贫贱,一朝得以富贵,而此女不得攀附,故而怀恨在心,她又不知为何受到太子的蛊惑,这才颠倒黑白,恶言相加,她的话,根本无法取信于人啊”
冷氏立刻辩解道:“当初莲妃娘娘作为慕容氏的公主,大到饮食用度,小到性情习惯,奴婢都是一清二楚的,若是太后不信,大可以仔细盘问奴婢很多事情,保管连陛下都不知道”
莲妃立刻冷笑一声,道:“你对我的生活习惯自然十分了解,恐怕连我身上的胎记在哪里都一清二楚,可这都是因为你在我身边呆过,知道这些有什么奇怪的?”她似乎十分着急,焦虑,甚至连自称都忘了。
这看在太子眼里,不由喜上心头,他隐约觉得,莲妃是被他逼到了绝路当即大声道:“父皇,这冷氏所言绝非胡言乱语,据她所说,莲妃正是慕容公主,她的父皇在临死之前,曾经大声道,哪怕我慕容氏仅剩一女,也要亡了拓跋氏的天下所以她才会冒充了冷悠莲的身份,特意进宫来陪伴父皇你,真正的目的就是要亡我国家啊父皇若是不信,冷氏已经说过,莲妃的腰间有一朵七星暗莲的标志,那是慕容家的皇室族徽,慕容心虽然进了宫,却绝对不会去掉那标志,因为只有用了特殊的药水,才能让那标志现形,父皇和太后若是不信,大可以验看”
莲妃的脸色变得煞白,她几乎已经是泣不成声:“陛下,太子究竟为了什么陷害臣妾,您心中一清二楚,您若是不相信臣妾,还不如让我就此一头撞死在殿前”说着,她已经站了起来,皇帝刚要开口,太后却做了个手势,身边的女官立刻拦住了她,太后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别人不知道真相,只会以为你这是畏罪自杀的”
周大寿这时候站了起来,恭声道:“陛下,莲妃娘娘乃是天人托了凡体,被天帝派到陛下身边来的仙子,现在莫名其妙被人诬陷,实在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莲妃是慕容皇室余孽,不如让女官退下去好好查验一番,看看到底有没有办法让莲妃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太后一扬眉头,目视莲妃道:“你觉得如何?”
莲妃不再寻死觅活,只是泪水连连道:“臣妾愿意一试,证明自己的清白。”莲妃跟着女官去了屏风之后,御医便也跟了进去,如果真的存在什么隐形的标记,御医自然有法子让它现形。
可是在拓跋真看到莲妃这样简单就同意去查验的时候,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不由目视对面的李未央,目光中有着一丝探询,难道对方早已有了防备?
李未央向着他微微一笑,却是转开了眼光。这一点,倒真是要多谢蒋月兰的提前报信,若非自己告诉莲妃提前想法子去掉了腰间的印记,今天这桩事情还真是十分的麻烦。各国皇室或多或少都有点不为人知的习惯,比如这慕容氏,所有的子女都要在身上的隐秘部位刺上七星莲花的刺青,用了药水便可以现形,若是今天莲妃当场被抓住,一切可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果然,等莲妃出来的时候,御医也大声道:“回禀陛下,莲妃的身上并没有那所谓的七星暗莲的标记。”
此言一出,不要说冷氏,就连太子的脸色也变了,变得铁青,随后便是苍白。随后,拓跋玉站了起来,大声道:“太子有人证,然而这人证的证词实在是颠三倒四,似有隐瞒,再者莲妃的身上根本没有慕容皇室印记,孰真孰伪,却也难说得很。”
太子抬头,不知是因为失策还是愤怒,双目早已通红,几乎便要发作。拓跋真急忙以目止之,又抢先说道:“不知七弟你有什么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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