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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漠北皇子(2 / 3)

书名:庶女有毒 作者:秦简 字数:11226

阿萝还是目瞪口呆的样子,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李未央越过她,径直向屋子走去。
门是半掩着的,有阳光走进去了那么一块,里面很安静,几乎要让人以为没人,李未央直步走过去,一眼便看见蒋月兰坐在大炕上,只穿了一身素白色缀梅花的内衫,甚至连外袍都没有穿,愈显得那脸没有血色,唯有雪白的脖颈上留着深紫一道勒痕格外的明显,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是刚从鬼门关上被人拽了回来。
“母亲,您身子可好么?”李未央的声音清悦,在一片寂静的屋子里,有如冰铃在风中的叩响,却是透着温和的,外人听起来,绝不会想到屋子里的这两个人有那么大仇恨。
蒋月兰突然一怔,随后猛地回过头来,目光刻毒地盯着李未央。此刻在她的眼睛里,李未央的脸颊像用白玉精心雕成的,一双古井般幽深的眼睛,略一眨动,那长而纤细的睫毛就会带给人一种清秀可人的感觉。一身的水蓝色的连衣裙,配着蓝宝石的蝴蝶钿,搭配得恰到好处,显得无比的秀丽,而且青春她明明是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人啊,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一天天的腐朽、垂死,她却越来越鲜活呢?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蒋月兰再看自己,简直想懊恼地大哭一场。短短的十天,她如同老了十几岁,照镜子的时候眼角竟然布满了细纹,虽然细如蛛丝,可她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拼命地涂脂抹粉,可是依旧掩不住脸上的憔悴。之前怀孕,需要不断地进补,她的身体如同气球一样撑了起来,如今虽然流产,身形却是没办法立刻恢复,腰身仿佛成了个被撑坏的面口袋,她只能用绸带紧紧地箍住那松垮的肥肉。她以前从没有发现自己有怎么多缺点,今天却一并发现了。正是因为忽然发现的,才感到格外无法忍受。
蒋月兰死死盯着李未央,沮丧得只想痛哭,对对方的怨恨和恼怒也更加强烈。若是有机会,她一定会为了自己报仇雪恨——其实她和李未央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因为她喜欢上了李敏德,然后看不上李未央一个庶出的身份竟然比她活的还要滋润,就和李未央结下所谓不共戴天之仇了。女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嫉妒,到了关键时刻,也会变成燎原之火。
“你怎么来了?是要看我如何落魄吗?”蒋月兰望着李未央,竭力压抑自己的恨意,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目光中却有毒牙般的东西若隐若现。
“母亲说哪里话,我不过是来看看你。”见蒋月兰看向自己身后,李未央笑道,“母亲不必等了,父亲是不会来的,老夫人也不会。”
蒋月兰的眼睛里明显都是失望的神情,她以为,李萧然跟自己一夜夫妻百日恩,多少会有点感情,谁曾想他竟然如此的无情无义,就这么轻信了李未央的话,认为自己的孩子不是他的。不是他的又能是谁的呢?蒋月兰想要冷笑,可是发现笑容到了嘴边上,却变成了苦涩。
看了一眼桌子旁边冷掉的饭菜,却只是连下等仆人都不肯碰的冷馒头和半碗粗米,李未央微微一笑:“母亲嫁入李家,平日里吃的恐怕都是山珍海味,用这等饭菜对待你,实在是委屈了。”
蒋月兰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里的毒牙已经渐渐清晰。李未央的话勾起了她的万般哀怨,她不由咬着牙齿,嘴边的冷笑彻底绽放开来:“成王败寇,我输给你,不过是没有你狡猾而已。等我有朝一日翻了身,你未必不会落在我手上,到时候你一定会比我惨。”
李未央笑了笑,道:“连自杀的招数都没人搭理了,你觉得——还有可能翻身吗?”
蒋月兰忽然顿住了,一片寒意盖住了心田:她想说自己一定能赢回李萧然,然而,李未央的笑容却提醒她,如今李萧然对她如此轻贱,会相信她的话吗?即便是跪在他脚底下恳求,说不定只会自取其辱。
是的,自杀博取同情是她最后一招,若是对方连她的性命都不屑一顾了,还能有翻身的机会吗?蒋月兰咬紧牙关,道:“我还有——”
“哦,你是说,你还有自己的娘家和蒋家。出事到现在,没有任何人来看望你吧。”李未央慢慢却残酷地道。“对于他们来说,你不过是一枚弃子,谁会理你的死活呢?听说你娘家,已经在图谋等将你那个二妹妹嫁进来给父亲做妻子了,说是要给你找个帮衬的,你还不知道吧。”
这句话像柄血红的刀子一样戳进了蒋月兰的心里,在那个瞬间,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流产让娘家对她失望了,嫁过来一年多她甚至连一个孩子都没能生下来,他们迫不及待地再送一个女儿过来巩固地位……怎么可以这样寡廉鲜耻她还活着,还是李家堂堂正正的大夫人控制不住的,一滴冰凉的眼泪从眼角流下来,蒋月兰却别过头,不肯让人瞧见,半天才冷冷地吐出一句:“我的确是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但我哪怕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会永远缠着你,叫你日夜难安,没一天好日子可以过”
李未央听了这话,却突然笑出了声,她脸上的笑容显得十分轻蔑,显然根本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蒋月兰觉得这笑声就像三瓢冰水直泼到她心里来似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气势也不由自主地被挫败了。“我……我……我……”她突然失去了斗争的力气,变得无比灰心,一下子大声颓败地哭了出来,然后扑倒在李未央的脚底下:“三小姐,我再也不敢跟你作对了,放过我吧给我一条生路好不好?”
李未央半是怜悯半是嘲讽地看着她:“我从来没有要将你置诸死地的意思,母亲又何必这样害怕呢?”说着,她吩咐阿萝道,“将你们夫人搀扶起来,这样像是什么样子。”
阿萝赶紧去搀扶蒋月兰,却被她一把推开,她大声道:“我知道你肯来,就说明我还有价值的是不是?只要我在一天,李萧然就不会娶正妻,也就不会有其他人进门来威胁七姨娘和敏之的地位,现在他不会再有孩子,我也不能再怀孕,这样说来,敏之就会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儿子,这情况对你也是有利的不是吗?放过我吧,我再也不会跟你作对了,蒋家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也会告诉你的,不,我甚至可以帮助你对付他们,只要你让我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只要你能帮我不让我妹妹进门,我什么都依你”就在刚才,她已经想通了,什么李敏德,什么娘家,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李未央她是再也不敢招惹了,凡是没办法斗赢的敌人全都应该变成朋友,这是她这么多年的生存之道,与其让娘家送了人来给自己拆台,还不如倒戈向李未央,一切还能有转圜……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阿萝,替你家夫人擦干眼泪吧,她现在的身体可禁不起这样哭。”
这就是答应了蒋月兰一下子擦干净眼泪站起来,却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阿萝连忙去搀扶她,她立刻道:“我不会辜负你帮我的这份情意,今后蒋家有任何的动静,我第一个便来告诉你”
李未央的笑容带了点冷淡,道:“希望如此。”她留着蒋月兰,不过是因为将来还能派上很大的用场,对于敌人,她的心早已变成冰雪,没有半分同情了。
阿萝勉强搀扶着蒋月兰上床躺着去了,李未央看着她不稳的步子,不由挑起了眉头,刚刚小产就在冰天雪地里头跪了那么久,看她的腿脚都已经不太灵便,听说还偶尔会吐血……这样的人,又能活多久呢,自己还是应当抓紧时间才是。想到这里,李未央不再看屋子里的人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屋子里,阿萝小声地问道:“夫人,您真的要投靠三小姐?”
蒋月兰脸色颓败,眼睛虽然还有恨意,却已经是疲惫不堪,她看了阿萝一眼,道:“不是我要投靠,而是不得不投靠她。现在我活着,对她还有点用处,所以她才留着我。如果有一天我没用了,谁都不会再理睬我的。李未央固然让人生气,可我最怨恨的是李萧然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怀的是他的孩子,他却根本问也不问就让我去罚跪,害的我一辈子都要留下病根,我绝对不会原谅他,纵然下地狱,我也要拖着他一起去”
蒋月兰的满腔恨意,已经逐渐转移到了毁掉自己一生的李萧然身上,阿萝见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得心惊胆战起来,劝说道:“夫人,老爷只是一时想不开——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蒋月兰冷哼一声,却是不说话了。
二月十五,宫中盛宴。皇帝高坐御座之上,皇后坐在他身侧,莲妃头上戴着名贵的珠宝,在月色下,闪出奢华的荧光,她的位置紧紧挨在皇帝一旁,倒比皇后看起来还要更高贵一些。德妃陪居在下首,这一次,她整个人显得十分的安静,让人似乎根本无法感觉到她也是后宫四妃之一的存在。不过这并不奇怪,武贤妃被赐死后,梅贵妃又因为五皇子谋逆一事倒了霉,现在的四妃之中,只剩下张德妃和柔妃了,而柔妃身体一贯不是很好,此次的宴会都没能出席,因此张德妃也就越发的低调了。
宫女们穿梭往来,端上一盘盘珍馐佳肴,皇帝微笑着不断和旁边的莲妃低声交谈,显然是宠爱的不得了,台下的重臣们看在眼里,心中都是另外一番计较了。
莲妃在得意的时候,后宫中的其他女人也在忧心忡忡,比如说后宫最高贵的女子——皇后。她坐在一旁,看着娇羞的莲妃,心中嫉恨无比,这个孩子……如果是位公主的话就皆大欢喜,如果是位皇子的话,则意味着太多问题。
在皇家,继承皇位的一般都是嫡长子,当今太子便符合这个要求,可若是皇帝喜欢,临阵换人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比如说太子犯错的时候。本来太子身边就有很多人虎视眈眈了,现在再多一个备受皇帝宠爱的惺子,这日子可就更难过了。
说到底,纵然这孩子生出来是个男孩子,却也不过是个婴儿,能翻出什么天去,可皇后却觉得,自从周大寿改良了原先的丹药后,皇帝的身体恢复的还不错,再活个十来年都不成问题,到时候这皇位到底属于谁,可就不一定了……毕竟现在皇帝看太子是越看越不顺眼了若是太子的位置被人抢了,就算皇帝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不会把她怎么样,他日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新帝登基时,她这太后怕也只是摆设。所以,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是一位皇子,否则的话,她不敢想象将来的情形……
李未央虽然坐在台阶之下,却敏锐地看清了皇后的表情,不过低下头微微一笑,这时候,她突然察觉有道火热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转即逝,李未央微微抬起头,却见拓跋真坐在不远处,意味深长的眼神,和她碰撞在一起。
李未央的表情凝滞片刻,拓跋真深深望住她,随后举起酒杯,微微一笑后,一饮而尽。李未央心中,突然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这个人,简直像是对她志在必得似的,真的这样自信吗?
“未央,你这是怎么了?”
孙沿君关切的话音飘入耳中,李未央回神,看到她担忧的眼神,微微一笑,低下了头,“我只是看着今晚的美景,一时失了神。”
“那就好。”刚才明明看到李未央在发呆的……还以为她有什么心事,孙沿君心中想到。可是李未央的神情却已经恢复如初了,让人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不远处的蒋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睛里,不由冷笑了一声,然而却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掩住唇畔的血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下了一杯酒。从上次被李未央气倒,他就在床上足足卧病了三个月,就在来赴宴之前,他还连床都爬不起来。但他还是来了,因为他知道李未央一定会来,他若是不来,便是示弱。
原本以为李未央会注意到他,但对方的目光没有一刻是看向他的,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来了一样。即便是偶尔相遇的目光,他在李未央的眼睛里也没有看到一丝属于人的感情。对面的那个女子,有着丝毫不逊于他的意志力和行动力,强悍到让人害怕和战栗。正因如此,他更加不可以输给她这绝对不可以蒋华捏着酒杯的手指隐隐发白,虽然周围都放着火盆,手上还捧着热过的酒,可他还是觉得什么都无法驱散身体内的寒冷。
祖父明明说过,自己是大历最聪明的人,最勇敢的谋士,是整个军队的灵魂,可他为什么会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这根本不公平抹杀掉自己的恶毒与自私,此刻的蒋华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了别人的身上,不想失败,可是已经失败的事实无法改变。尤其在看到李未央清秀而平静的面孔,就好象脑袋里某根神经突然断裂了一样,有着什么东西在他的脑袋里不断地叫嚷着:打败她,杀死她
蒋旭低声提醒道:“华儿,你还撑得住吗?”
父亲的忧虑让蒋华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微笑着,压抑住体内的暴戾因子,道:“父亲放心,我的病已经完全康复了,今天这样的诚,不会有问题的。”
蒋旭担心地看了他一眼,蒋海死了,蒋南永远不能见光,自己已经接连失去了两个儿子,就连侄子也跑得不见踪影,他再也不想失去蒋华了:“你祖父马上就要回京,你二哥已经去迎接了,所以,放宽心吧。”蒋旭安慰道。
蒋华当然知道祖父蒋国公马上就要回来,可他不想让一向把自己视为骄傲的祖父看到如今他这副颓丧的样子。想到这里,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现在他才相信自己或许真的有病。他从小跟着祖父在军中长大,旁人都称赞他聪明睿智、谋略有方,却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蒋家五个男孩子之中最暴力的一个。六岁的时候他曾经将一个玩伴打伤到在床上躺了半年,原因不过是别人说了一句你居然跟小女孩一样秀气啊他当场发怒并且不顾平日里的情谊,冲上去对那孩子拳脚相向,他打断了对方的鼻梁还有三根肋骨,最后出动了两个成年人才拉开他。他看到玩伴伤成那样也十分后悔,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竟然对当时那种暴怒的情形毫无克制之力。
事后祖父见他情绪低沉,整日里闭门不出,便为他请了名医,那大夫曾经建议他学会自我克制,还暗示他或许罹患了某种有攻击性的病症,于是这些年来他修心养性,尽一切可能压制自己内心的暴戾之气,可是李未央却轻而易举地让他释放出了心里的野兽,他一点一点的要被她逼疯了。
好在,这样的局面,很快就会改变的……蒋华心中这样想着,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李敏德将众人的暗潮汹涌看在眼中,不过淡淡挑起了眉头。拓跋玉、拓跋真、蒋家人,一个一个对未央都有不良的企图,他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警告他们一下呢?唇畔勾起一丝笑容,李敏德露出习惯性的微笑。
李未央的眼神无意中落在李敏德的脸上,不由微微一顿,每当他俊美的脸上出现这种笑容,就代表他开始算计别人了。她很想知道,这一回,又会是谁倒霉呢?
就在这时候,太子突然站了起来,朗声道:“父皇,儿臣有事起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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