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德勉强睁着眼睛,点点头。
“不如,我们玩游戏。”李未央灵机一动,抬起头说道。
李敏德认真地望着她,随后道:“我不是孝子了。”
“不管你多大年纪,这游戏都会喜欢的。”李未央轻笑说道,眼中闪过一丝自信,“我做给你看,是杂戏……”
“杂戏?”李敏德重复一遍。
李未央微微一笑,轻轻在李敏德面前晃了晃空空的手,随后在他的后颈绕了一下,手中竟突然出现了一朵沾了露水的牡丹花。李敏德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吃惊地看着,李未央晃了晃手,手中的牡丹花一下子又不见了,李敏德刚要问这是怎么变的,李未央一扬手,袖子里的牡丹花化成一白鸽,绕着屋子飞了两圈,冲进了雨中。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个?”李敏德吃惊。
“明天再告诉你……”李未央看着他,面上浮现笑意。
李敏德正要问,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的灰衣人道:“不过是些小把戏,小主人要看,奴才可以随时表演给您看。”
他知道李敏德不喜欢听到他叫那个称呼,所以果断换了一个中性词,但是李敏德还是皱起眉:“不是让你出去吗?”
灰衣人叹息:“小主人,奴才不守在里面,实在是不放心。”他觉得李未央这个小姑娘太厉害,小主人未免被她蛊惑。
李敏德却沉下脸:“出去。”
他年纪虽小,可是刚才温和的眼神此刻全都变了,隐隐透出一种冷酷。
李未央暗叹。三夫人虽然性子冷淡,可是对李敏德极为关照,所以他在李家的生活一直很安定。只可惜三夫人突然逝世,他顿失依靠,在这吃人的李家真是步步艰难。然而他聪明机变,性子又坚忍,表面上那些天真软弱俱是装出来蒙蔽敌人的。也许今晚,反而让她窥见了他的另外一面。
忽然,窗缝里钻出条碧绿小蛇,吐着蛇信朝从外面爬进来。
李未央第一个瞧见,面色突然变了。
然而灰衣人却没有一丝惊讶,走上前去,伸出手来,竟然让那小蛇爬到了他的手心里,李未央狐疑地望着他,心中第一次感到震惊。她的确曾经听说过有人驯养蛇来传递迷信,却从未亲眼见过,因为蛇极难掌控不说,很容易就会反咬一口,弄不好连自个儿命都丢了。
小蛇颈中系有一条丝带,写着密语两行。灰衣人取出来,仔细看过,随后走到烛台之前烧掉,然后又小心取出一条丝带,不知在上面写了什么,仍然系在蛇颈。
李未央看着那条比竹筷还细的小蛇消失在窗前,面上出现了点兴味。
李敏德对那条蛇显然并不感兴趣,可是他瞧李未央似乎很感兴趣,便轻声道:“这蛇——怎么养的?”
灰衣人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这还是李敏德第一次和颜悦色地和他说话,让他激动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赶紧道:“这是我一直饲养的碧阳,小主人你看”他解下腰间的香囊,小心翼翼递过来,“这香囊里有一种秘药,这气味人畜无觉,只有用此药养大的碧阳才能嗅出。”
原来是这样,李未央露出些微的喜爱之意,李敏德立刻道:“别人可以驱使这蛇吗?”
灰衣人一愣,随即摇头,这蛇便是他苦心训练出来,在非常时期与部下保持联络的秘密信使,别人不要说碰一下,靠近都会被咬死。
别看这碧阳个头小,却是剧毒之物。
李未央顿时感到失望,她对这条小蛇非常感兴趣。
李敏德当然看得出来李未央的细微表情,轻声道:“没别的办法?”
灰衣人以为他喜欢,大喜过望,“若是小主人喜欢,奴才可以替您养两条,只听您吩咐,绝不会伤害到您的。”
李敏德点点头。
随后,灰衣人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李未央见状,知道他有话不好说,所以干脆站起来,道:“在屋子里呆了太久,我出去走走。”
灰衣人冷哼一声,他倒是不怕李未央离开,因为外面都是他们的人,没有他的同意,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李敏德等李未央一出去,就虚弱地靠在了软垫上,很显然,刚才他都是装出来的平静,实际上他全身都痛得要命,有一股火气从喉咙里一直燃烧到五脏六腑,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这种痛苦,他还从来没有尝到过。
灰衣人上前一步,低声道:“小主人,外面那个姑娘,奴才左思右想,还是不能留下她,您想想看,万一她知道了您的身份——”
“若是你要伤她,就从我的尸体踩过去”李敏德心里一急,猛地从榻上坐起来,然而他一动便立时觉得仿佛有人在他胸腔里放了一盆火焰,不断地在灼烧,口鼻处却似多了一块棉花,堵塞佐吸,拼尽全身力气也吸不进一口空气来,立时又倒下去
灰衣人万万没料到看似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的李敏德居然会说出这样一句凛冽森然的话来,被他惊得变色。原本他以为小主人容貌过于漂亮,又在李家长大,与主子并不相像,现在再看对方时忽觉得这个少年从骨子里透出煞气坚忍,倒真有几分动人心魄的别样意味了。他要是想护着一个人,哪怕拼却性命不要,这和主子是何其相似,真真是要命
虽然这样想,他却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赶紧跪下道:“小主人不要生气,奴才再不敢了”
李敏德想要说话,然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感到血液发了疯一般在血管里左突右撞,忽而又一层层地上涌,涌上头顶,像快要冲开天灵盖喷射出去似的。全身上下又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四肢百骸酸痛难忍,眼前如同七彩光芒闪烁交叠,晃得他头晕,呼吸也越来越艰难,整个人煎熬得都要炸开了。
他突然觉得很害怕,拼命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下意识地叫着李未央的名字,灰衣人一看不好,立刻冲出去叫人。
李敏德只觉得自己就要熬不下去了,就在这时,一双手接住了他,滚烫而温柔。他拼命睁大眼睛,清晰地看见李未央的脸,此刻,她的脸上已经看不见往日的平静和温和,慢慢都是惊惶。
李未央没有想到,自己回来就见到这场景,真是心急如焚。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少年已经成为她身边很在意的人,她原先以为,他是她的包袱和责任,可是现在她却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敏德,你要撑下去我向你母亲发了誓,你不要让我愧对她敏德你听我说话”李未央不停地和李敏德说话,直到他重新有了意识。
看到李未央在自己眼前,李敏德咬住嘴唇,强撑过一阵疼痛,这才勉强忍住,笑道:“我没事——”
他的嘴唇干裂,隐隐带着血丝。
李未央回过神,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茶杯,沾着温水,轻轻点在他的唇上,“你一定会撑过去,我还要教你怎么玩杂戏呢……”
李敏德不由轻笑了下,微微闭上眼,至少,他用自己的痛,换来她的怜惜。这很好,她没有和母亲一样丢下他。
母亲曾经答应过,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可是她还是被死亡夺走了性命。现在,他只剩下她了,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相信的人,也只有她。
大夫又来送第二次药,李敏德的精神极为倦怠,人也似睡非醒,软软的靠在枕头上,烛灯发出昏黄的光,除了李未央的面孔,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苦苦的药送到嘴里,因为在似醒非醒中,一直压制的倦意让他下意识的抗拒。
“敏德,这是第二剂药。”
“……再吃这一次,你就会好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